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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番外 (公叔度)



  六十六、让我们偶尔形而上一下

  嘤嘤见过许多死人。
  他们巫山派的习俗与中原大不同,葬礼尤其。南疆若是有人过世,长老们会把逝者整整齐齐大卸八块,然后装到一个陶瓷瓮里,吹吹打打地下葬。等到两三年之后,再把瓮启开,嘤嘤这个圣女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她会穿着华丽的盛装,头戴纯银星星兰,端坐在瓮前,把小手探去里头拣骨头。拣一根,就用袖子擦一擦,小心翼翼地按从头到脚的顺序叠好,口里还要念念有词夐古流传的禳祈。可怜前代圣女早就把禳祈忘得差不多了,嘤嘤还得自己编着来,唱完半个时辰。
  所以嘤嘤虽然年纪小,也可说惯看生死。你想啊,有时候骨头上头还连着点被尸虫忽略的肉渣渣,一打开瓮就是股混着馊臭的血腥,这都是小意思了。
  但是当她举起火把,面对一个大得离谱的庖厨,头顶三寸还以猪肉铺的制式挂着一个个人,纵使她打小摸尸也有点顶不住。举着的火折子突然变成了系魂灯,照得五步之内明晃晃的。长条桌,大锅炉,杀刀肉俎,往后是硕大的混沌,不知道通向何处。有风从不知多深的地方吹来,吹得火折子一飘,面上亦是阴寒透骨。嘤嘤咽了口口水,小退了一步,却不想她一动,尸体也吱嘎吱嘎地动起来。
  阿昭杀猪似地大叫,嘤嘤被他吓得跟个猫似的炸毛起跳,连退几步:“你叫什么?!”
  阿昭委屈地捂着手臂:“我被射到了!见血!”
  嘤嘤觉得很是掉分。阿昭这种见血晕的都还没吓到,她居然被几个死人吓到,心下不快,又不耐烦,往橱柜里拣了个火钳,不听劝地往里走。黑暗渐渐把她包裹起来,门口的鸣谪渐远,小女孩单手抄着火钳,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睨着梁上诸君,穿梭在长木桌间。诸君还是很老实地,松松垮垮垂着胫骨,不能蔽体的织物轻飘飘地扬在风里。他们是被阴风吹得紧,牵扯到了梁上的锈铁和朽木,这才响得厉害。
  她举高了火折子,“他们好像真的是纯金的诶,这世上原来真有点石成金之术,我还以为……谁!”
  阿昭大惊,一回头,就看到她将火钳插到锅炉的耳环里,把几十斤重的东西轻而易举地丢了出去……
  轰隆!
  锅炉砸进窅暗中腾起一波灰尘,尸体被碎片击中,摇摇晃晃团团相撞,房梁上恍如敲着金石钟鼓。
  “谁!”嘤嘤话未完,就又飞出个大锅炉,这次,锅炉在半空中就被剑锋劈成了两半。陆铭扶着谢源从黑暗中走出来,“住手!你打到阿源了!”
  嘤嘤看到后爹二哥,登时松了口起,明明高兴得要死,还装出一副你们这对死断袖快去死吧的模样:“你们怎么跟个耗子似的!”
  她二哥哪里顾得上她,摘了她的火折子就扔到锅炉底下的土灶中,把谢源抱了过来暖身。“里头都是冰,他冻坏了……”
  “没用死了!没用到可以去死了!”嘤嘤哼一声,在桌子上一倚,“可是冻坏了为什么还闪那么快?”
  陆铭似是大梦初醒地看着身后,一双剑眉拧了起来,很是警觉:“我们是从黄金王的房间里下来的,底下是凌阴,我们找路的时候被他遇上,打了一架。他不弱,虽然我伤了他,但是他对里头很熟悉,我们怕他使诡计,就逃出来了。”
  他想起他使剑纵劈,一度以为得手,谁知居然夹在人家的肌肉里,刺也刺不进去,拔也拔不出来。陆铭倒真没遇到过这种事,他与师兄同门比剑,那都是长袖飘飘剑风贯日,哪有一上来就提着把弯刀往人上扑的,真是太不懂规矩了!当即就有点吓懵。黄金王得寸进尺,居然仗着身高,五大三粗地把他逼到冰壁上来个一老拳,陆铭想起来就羞得红脸——这种事情,发生了也就算了,谁没个输赢,但居然被阿源看到了!被看到了!他以后肯定更喜欢那种大野牛了……
  谢源冻得抖抖索索,窝在一旁烤火,面上霜雪联翩,看上去很可怜。嘤嘤给他挑了个锅炉过来,锅炉底下也不知道糊了什么东西,反正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就糊了,冒出白烟来。谢源动了动唇,陆铭附耳去听,什么都没听见,乘机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们三个在这厢闹大团圆,阿昭那儿的木板门终于顶不住了,就听得砰得一声,庖厨一角泻进银白的月光。外头的卫兵如狼似虎地扑进来,但是门又矮又窄,一次只能进一个人,还得探着头,明摆着给阿昭送脑袋。阿昭使着波斯弯刀,砍一刀,一个抖摆甩掉淋漓的血珠子,门口的楼梯上不一会儿就留下一汪四溅的血,脑袋都顺着台阶咕噜噜往底下溜。前面的身体喷着血泉倒下,后头的卫兵要进来就越发得难,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阿昭口里念着:“哎呀真是……哎呀你们快来啊我头晕……哎呀……”整个人都颤颤巍巍跟个挣扎在枝桠间的枯叶一般,下手却又快又狠,弯刀不一会儿便砍出了缺口。
  亭亭的月光照着发亮的血泊,楼梯尽头的人头已经堆得像是小山一般。阿昭映着澄亮如水的月光,莫名想起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觉得古人真是会作比,不禁提袖揩了揩脸上的血,却不想反倒把脸糊得更花。
  不禁摇头:“哎呀哎呀。”
  尸体堆得塞住了门,他把弯刀咣当扔在地上,恍恍惚惚向那升起的火光走去。陆铭揽着谢源,眼角眉梢都是安心得舒缓,嘤嘤的眼光中居然还很艳羡。小女孩虽然脸一如既往地臭,但分明是看英雄的模样,阿昭觉得被阴风吹得冷,不禁摇摇头:“哎呀哎呀……”
  突然嘤嘤瞳孔一缩,“小心!”
  背后有风,阿昭踢起弯刀往后一格,刀劲一漾,弯刀铮然而裂!
  阿昭随即对上一双熟悉的三角眼:“我就说,不是自己人,谁那么大手笔!”
  盗大爷哈哈笑着地把弧刀撤去,手腕上强劲的催迫感随之而退。
  阿昭漫不经心地笑笑:“哎呀呀,手砍得都麻了。”
  刚睡醒的小荷揉揉眼睛,在看清楚漫得哪里都是的真是血之后,吓得埋在盗曳衣服后面不敢抬头。她搂着盗曳的腰,盗曳的腰上系着老头的脑袋,长头发刚好做了腰带。
  “你们怎么?”
  盗曳翻白眼:“被追得到处跑,最后跑岔气了,就被抓来喂猪婆龙……”
  “那你可得谢谢我了……”
  盗曳一搂他的肩,使劲揽了揽。
  六个人好不容易聚齐了,自然是坐成一团,细细说了遍经过。如果那时候有外人,就会看到一群男女在深夜死过人的密室里,围着一个锅炉窃窃私语,很容易想到在行什么密仪。
  两两都说尽了,众人沉默了会儿,盗曳先指指头顶:“现在可他妈见真章了,这黄金城就是个套!把人骗来,做成黄金,然后再骗人,这发财发得好!”
  嘤嘤小大人似的斜他一眼:“快去,去看看那些卫兵是黄金骨么?”
  “不用看了,不是。”阿昭摇摇头,接过陆铭的水囊温了口,立马被盗曳张牙舞爪地接过话头,“我说是吧!我说是吧!嘿他们自己人就是人,把外人就给做成不是人!”
  “就算是个套,也不是为了黄金,说不通。”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谢源勾手去抢阿昭的水囊。盗曳往后让了让,抱着后脑勺,“有什么说不通的,天下财迷一抓一大把,这黄金王大概也掉钱眼里头了。”
  谢源饮了口水,摇摇头:“我问你们,黄金是做什么用的?”
  陆铭严肃地跟话:“做什么用的,快说。”
  盗曳嗨了一声,一拍大腿,觉得这个问题真傻:“你说干嘛用的?”
  谢源不悦,陆铭跟话,问你呢。
  盗曳转转脑袋,五双眼睛都滴溜溜地望着他,还真有点忐忑了:“那不就钱么?钱那就是买……买东西?”
  谢源高深莫测地一点头,“说得好。”
  盗曳气上来:“玩儿我呢你这是!”
  陆铭赶紧一摆手,让他听谢源说。
  谢源清了清嗓,“黄金虽好,却无论如何不会成为目的,它只是一种手段。你赚钱,就算再贪再吝啬,其实也都知道,这并不是为了钱本身,而是因为钱能买到其他东西,让你能过得更舒坦。若是黄金城中真的因为缺钱,而用一种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办法把人骨变作黄金,那他们想要用这些黄金去干什么?一般人都会去想,他们是想交换城中没有的货物。那么有多少商旅想往这来做生意?又有多少人回去过——这个传言有多久了?”
  陆铭眨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我师叔祖小时候给我讲过。”
  “起码四代人。”谢源掐指一算,“这是存心想要做生意的样子么?再笨的人做生意,也都知道要吃回头客才过得下去,他们却把每一个来城里的人都变作了黄金骨,这样,他们只能靠运气等来下一批慕名而来的商人,再霸占他们的货物。你们不觉得这很可笑么?如果说黄金城单纯为了黄金与买卖而存在,这个城池根本就不能自洽。”
  言毕,谢源淡淡地从一干人的脸上扫过。
  众人静默,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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