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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番外 (公叔度)


  “他们回来了?”
  “龙头头你怎么不早说……小鹿回来了么?”
  “应该不会吧……”
  陆铭退到门口,刘海下露出一双悲哀的眼:“谢源,我一点点都不亏负你,我也一点点都经不得亏负。你说你把我当自己人,你这个自己人,我当不起。”
  这次却连瞳子都变得血红。
  围上来的一干人都吓得退到一边。只有姬叔夜还是温柔和顺的模样:“回来了么?城东的火烧得怎么样?”
  陆铭冷冷地瞪他一眼,不答话。
  姬叔夜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身体无恙最重要,别的慢慢说吧。先去休息休息……”
  陆铭最后看了一眼谢源的房间,隔着白纸窗,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的脖颈修长优雅,如同水面上休憩的天鹅。
  “不必了。”他扭头冷硬地说,“这么多事我都逃不了干系,我走就是。”
  盗曳缩缩脖子:“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我们都挺信你的小鹿兄弟……”
  龙夜吟皱着眉头,表达兄弟受了冤屈之后自己不太愉悦的心情,挡了挡他的路,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说。
  嘤嘤牵着傻子站在远远的地方跳脚:“你这也太傻了!谁欠你了呀!你欠谁了呀!”傻子脖子上的银项圈连着麻绳,站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讷讷重复:“欠谁了呀?欠谁了呀?”
  陆铭闷声不吭地走了。
  “真让他走么?”计都问谢源。
  谢源叹气,“别理他,看他什么时候回来。今晚上我去一趟城东,看看能不能还他个清白。”
  陆铭轻功好,脚程足,背了个包袱气闷得就想回青暮山。龙头头站在一边递令牌,“德水以北的驿站都可以用,换马容易。不过去了王域赶紧丢了,被帝都的人抓到就有你苦受。”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陆铭摘了令牌就走,头也不回:“就当是我干的,遂了某些人的意。”
  “遂意自然是有的,但若是陆少侠觉得是我下的套子,我还是冤枉的。”不知何时站在马厩中的姬叔夜将孤云令递上,一点不在乎他虎视眈眈的眼神,“少侠一路顺风。”

  一三七、我还真是残忍啊
  
  陆铭最听不得人家阴阳怪气的,偏生姬叔夜说得一片拳拳之心,他想发火都没地撒,骑上马窜了了事。龙夜吟也想送一程,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背后姬叔夜还没松口气,居然捂着胸口缓缓跪倒。龙夜吟心想这是怎么的,左看看右看看,没了主意。等到陆铭跑得都没影了,他才不得不选了唯一的选项,敷衍地抚了抚姬叔夜的背脊:“没事吧,姬大教主?”
  姬叔夜没有回答,软塌塌地晕在了他怀里。
  龙夜吟这才发觉他整张脸都是白的,身体还微微地抽搐着,赶紧打横抱了人往里走。以前他手下也有个兵丁时不时要晕厥,还胸闷,后来查出来是天生心阙。这种人能长到成年就很不易了。
  谢源正要和盗曳一起去城东,被底下人一通报,盗曳连连大叫不好。谢源却想哪里会有那么巧:“那你不用去了,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他,我自己去。”
  “反了呀!这反了呀!”盗曳一拍大腿,说你这也太偏心了,教主身体有多糟糕你自己最清楚,一犯病那可是人命关天。你看我这样子能照顾人么?他想我照顾么?谢源闻言顿步,认命地往回走,“一起去看看。”
  一走到两人的卧房里,里里外外都是人,好几个军医围着,哪里看得到床榻。几个刚从民间搜刮来的侍女端着水盆子进进出出,谢源看这架势,心说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姬叔夜给自己生儿子呢。挤到最前头看到云中流坐在床边给他渡气,啧了一声相似疗法。姬叔夜的脸色相当差劲,一件亵衣也都被冷汗浸湿了,脸上有一些青紫色的斑纹,谢源看着也有点吓人,觉得该是毛细血管破裂了。他碰碰一个看上去年纪相当大的军医,“怎么了?”
  军医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造孽,心阙啊……”
  谢源一个激灵,浑身打颤。他怎么都想不到姬叔夜不是因为练了邪功,或是刻骨铭心而身体差劲,他居然有有先天性心脏病!这具身体如此脆弱,照例说不该让他承受任何的苦楚和负担……他不由得在心里大喊谢左使你男人不行了,没人应他。
  谢源有点难过。
  那天之后,谢左使好像再也没有出现过。谢源也再也没有对姬叔夜有过那种不知缘由的心痛。
  他其实有点习惯有个人在你脑海深处,时不时跳出来冷嘲热讽一下,关键时刻附身挥挥绯瑞云,或者解决一下姬叔夜。因为卑劣地知道他很弱,弱到根本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弱到不久将会灰飞烟灭,于是便怜悯地站在一边看他折腾,用俯视的眼神。
  现在可能一切都结束了。
  他掉下悬崖,过了很久才清醒过来,又被嘤嘤用诡异的秘法重伤。他早就已经衰弱得无法控制身体。但是他撑了很久的路,一路上跟谢源拌拌嘴,使点小性子推开讨厌的陆铭,直到他见到姬叔夜。他对他留下最后一句话,然后在他都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死去。
  他说我爱他。
  他说你不要让他知道……
  就当是我求你了。
  姬叔夜睁开了眼睛。他在很多人里头看到了谢源。他笑了起来,憔悴而温和。
  谢源拨开了人群坐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你能陪陪我么?”
  谢源笑着把他安放在床上,“别说这种傻话。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过。”
  他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过……
  姬叔夜扯着他的手,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谢源也小眯了一会儿,睁眼时天色已晚。他把枕头塞在姬叔夜的怀里,偷偷摸摸叫上盗曳。
  “我说老大,你现在真像个贼!东张西望,畏畏缩缩!”
  “那是你的寻常态。”谢源摸到马厩牵了匹马,“身为老大就要装什么像什么。”
  “你装情种也挺像的……”盗曳讽道,“那含情脉脉的小眼神儿,咱们教主一看就魂儿都插了翅膀飞了,估计有个两三天好睡。”
  “那就学着点。”
  两人跑到城东,火势仍然连绵,在黑夜里看起来倒是绚丽,就是味道不太好闻,幸亏现在刮的是东风。谢源看还有小队往城东开拔,不由得奇怪:“晚上还去?”
  守桥的百夫长道:“大人,众生畏火,死人也很怕的。有火的地方肯定没有那些个鬼东西!现在其他地方的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就是城北的邪火!”
  谢源与盗曳对视一眼,点点头:“也好。但是要让大家都小心。若是城东烧得厉害,难保不会往桥上来。”说着把衣服弄湿,裹住了头脸,一起纵入火海。“去哪儿?”
  “先去看看塔。”
  火势数城北最大,其他地方烟虽然呛人,火势倒还真如那个百夫长所说,控制住了。西凉城中的房屋大多有飞檐,顶上挨得紧,但是因为风俗的缘故,房屋中石砖的成分比木料要多得多,所以两人常常是看到民房的顶上飘连绵火,底下倒是特属于石头的阴凉,岿然不动。街道上都是水,打马走过的感觉不能不说奇妙。
  那座塔四面都是空地,没怎么着起来,两人好不容易能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休息了一阵就进到塔中。塔的底基大约一丈宽,石质的地上散落着些倒塌的佛像,还有井绳,中央有一道木架搭作的井围。盗曳探头看了看,放了道火折子下去,没动静,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跳下去。落地感觉一阵凉,两人的衣服都是湿的,谢源就没出息地打了十几个喷嚏。
  “你这样,鬼都被你吓走了。”
  “我既没想捉人,又没想捉鬼。”谢源耸耸鼻子。
  嘤嘤是在这里捉到的蛊主。听她所言,蛊阵一旦发动,蛊主是不能动的,要待在画着蛊阵的地方,这就跟一旦打仗中军不动是一个道理。人要有个主心骨,丧尸也一样,如果蛊主一动,丧尸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就超出所有人的预计,甚至会攻击蛊主自身的先例存在。
  谢源就想,没可能这个蛊阵是傻子发动的,一定是有别人来过这里,把人弄成个大傻。谢源想在这里找些线索。
  而且谢源一直很想知道,嘤嘤让陆铭围在外头的时候,他跑到哪儿去了。有一次,忘了做件什么事,他让陆铭在外头等着,结果他自己忘了时间,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陆铭就穿着小荷做的那件上好的花绸衫,看上去像个有钱人家的贵公子,腰佩名剑美玉,一脸冷酷派头十足的,手里却拿了根树枝,蹲在地上看蚂蚁,时不时戳一下,吐点口水,玩得要多起劲有多起劲。后来腿酸得站都站不起来,谢源拉着他的手,都快把人关节拉脱臼了,熊孩子就蹲在地上保持干大事的姿势哇哇大叫。后来非得雇了车,把人连拖带抱地弄上去,这才回了家。
  可见陆少侠等人的耐性是相当足的,足到变态的地步。
  嘤嘤是让他等在外头,跑出来什么拦什么的,那谢源就觉得,陆铭消失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傻乎乎追了出去。然后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打了一顿,少侠心高气傲不好意思说。这几天脾气又大,说他几句就闹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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