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雕细刻的冬瓜梁渐渐模糊……
好舒服……
光是接吻就那么舒服……
什么都不想想……
全交给他……
“都交给我吧……”姬叔夜结束了这个吻,抵在他花瓣一样的唇上轻声呢喃。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绯色的眼飘渺如烟,抓不住神智,却听到耳边那人得逞似的温柔低笑。
他解开他的外衫,将他整个人都从里头小心翼翼地剥出来,扶着他的脑袋小心放倒在枕上,将棉被掖在他肩头。然后自己披上外衣,将桌上明灭的火烛端起。灯光在房屋中飞速地勾勒他清瘦的背影。
“你先休息吧。”
“你去哪里?”谢左使冷不丁出了声。明明还是那把清冽的嗓音,现在听来却冰冷如霜雪。
喂!谢源在心里炸毛,你这时候说什么话?!他都已经要走了,你不会还让他在这里歇夜吧!要侍寝你自己侍!
-闭嘴。
谢左使应付他两个字,嘴上不饶地又问:“你去哪里?”
“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他一走,房间里立马暗了下来。谢源躺在床上,心里却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我要跟你谈谈。”
“我要跟你谈谈。”
“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姬叔夜上上下下打量了遍陆铭,拦住了倔强地想要进房的少年,“这么晚了,还不去睡么?”
“你以为我睡哪儿?”陆铭咬着牙,死也不肯退后,看上去就像被冒犯了领地的小狮子。
姬叔夜淡淡地笑起来:“他向来浅眠,你进去,又会把人吵醒的呀。你去找龙将军再安排一间屋子。”
陆铭的大眼睛闪烁起来。
“他身体不好,旁人一点点动静都吵得他睡不着,即使在昆仑绝顶那么安静的地方,我们也是分房睡的。”
他的声音温和又多情,即使陆铭听着这些话,都生不起气来,只转溜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将信将疑。
死断袖什么时候有这么柔弱了?他怎么记得即使在去黄金城的船上,盗曳成天呼噜打得山响,也没见他睡不着呀。那时候比现在累多了,还不是每天做一遭,做了再睡……
“你是个大人了,谁在他的床上,待多久,这种醋也要吃么?”姬叔夜轻哧,“你怎么伺候的?!”
“我……我又不是男宠,伺候什么?!”陆铭生气,“你们那都是以前了,阿源现在是我的人!你凭什么说我,你又凭什么管他?你……你别以为你是魔教教主我就怕了你了!”
姬叔夜笑出声,茶色的眼里流露出些怜悯。
“太晚了,去睡吧。”他轻轻哄着。
陆铭还想跟他大战八百回合,听了这话未免泄气,“那……那你也去隔壁睡?”
“莫不跟你睡?”姬叔夜笑。“少侠要跟我秉烛夜聊么?我可能没有那个精神了……”说罢咳嗽起来。
“谁跟你睡?别臭美了!”陆铭红着脸,一步三回头,要多不甘心有多不甘心地找龙夜吟去。姬叔夜看他走远,蹲身,看看抱成一团的盗曳和嘤嘤,“好久不见。”
“你走得真慢……跟乌龟一样……啊我回去睡了!“嘤嘤叛变,扑上去抱他一下,哒哒哒跑走了。在死断袖把她扔青莲坛当留守儿童的时候,姬叔夜就杀了过来。两人曾坐在门槛上,看着漫天雪花,从打砸抢烧谈到人生理想。不错,合胃口,嘤嘤认了这后娘。二哥什么的,自己看造化去。
“哈哈,哈哈……老大……”盗曳只能自己抱着自个儿,缩头。
“老大?”姬叔夜笑着一歪头。
“教、教主!”盗曳神智清了,拔出牙刀单膝跪地,痛得牙齿发酸。“飞陀坛坛主盗曳参见教主!”
姬叔夜笑,推开了谢源的房门:“这次护驾有功,回去后,坛主什么的,就不用做了。去总坛继续执刀吧。”
盗曳泪流满面。
果然谢源那种死断袖靠不住啊!靠他直接得罪了大佬,明升暗贬啊!总坛执刀有没有!没油水没太阳晒一天到晚管一群傻乎乎的青头啊!
诶不对啊大佬怎么又跑美人房里去了!
盗曳看着眼前门一关,几丝天蚕透窗而出勾出了门扇,不由得大汗淋漓:教主,你骗小孩儿……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睡么?”陆铭抛着钥匙走过,狐疑地抬了记下巴:“盗兄,他有没有守诺睡到隔壁去?”
盗少满头大汗:“这个……这个自然是有的!”
陆铭满意地点点头,抛着钥匙走了。
盗曳痛心疾首:二太太,危矣!
一二四、干掉三太太势在必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
床上的人影一翻身,沉沉睡去。不久后,身旁的床褥便轻轻一陷。他不自禁地顺着被褥滑到那人的怀里。
很温暖。
很舒服。
熟悉,安全,不知来路的忧伤……
水声。
极远的地方有水声轰鸣。
“你好,我叫姬叔夜。”小男孩从瀑布后头闪出来,穿得整整齐齐,手里抱着一团雪白的活物。他身旁是呼啸的水帘,他的鞋子上却一点水渍都没有。“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经常看到你的。”
执鞭的孩子靠在洞壁上,停止了咻咻的喘息。
“我看到你了。”小男孩羞涩地笑起来,“你躲没有用的呐。”
“……滚。”说着不客气的话,火红的鞭子却往罅隙中缩了缩,恨不得整个蜷起来。
“我是选来伺候你的,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后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啦。他们只告诉我说,你是这里的少主,但是我觉得我这样叫,好像就不能一起玩了呐……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男孩轻轻松松地跳过了水上的磨石,轻盈地落在岸上。靠着罅隙的孩子因为生人的欺近躁动起来,看到他手里捧着的活物,更是难受地皱眉。
“你很害怕么?”小男孩似乎感到很有趣,伸手递给他,“这只是只兔子啦……”
“拿开!”执鞭的孩子终于露出脸来。他的年纪太小了,看上去比男孩子还要小一点。要不是他作男孩的打扮,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及其精致的小宫主。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小男孩伸手递得更近,那兔子耸动着鼻子想去嗅漂亮孩子的脸,把他吓得脸都白了,“……谢源!我叫谢源!你把它拿开!”
小男孩歪歪头:“好的,小源。”蹲身把兔子放开。
“你受伤了么?你手上都是血。”
“滚。”漂亮孩子说完,纵身要跳到高处,却被小男孩一把捉住了脚踝拉回身边。谢源从小自恃轻功,这时候却毫无招架之力,不由得转身狠踩不速之客的脑袋。只可惜两个人功夫虽好,却都不过七八岁年纪,软胳膊软腿的,这一跌撞,就滚作一团倒在了地上。
“你很冷么?“小男孩眨眨茶色的眼,“要不要我去叫人备衣?”
“放开!”小兽似的孩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揪着他的领子要打,却被箍住了身体,怎么都挣脱不开。
“你不要动了呐,会流血的。”小男孩被刺猬似的漂亮孩子咬了一口,却还是温温笑着,握紧了他乱动的手,“你是不是很疼呢?吹吹,吹吹不痛了……”
小男孩牢牢地抱着他,直到他安静下来,“唉,你要是不学武就好了,你就可以陪我一起玩……”
“放肆!”漂亮孩子气鼓鼓地瞪着他。
小男孩委屈地迎上,“本来就是嘛……我被拨来陪你玩,已经好久了,你都不理睬我。”
漂亮孩子哼了一声,“我才不像你,那么闲,我以后要做教主的,所以要努力练武。”
小男孩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很是驯顺:“好吧,不过我听说教主都要会写字,否则会被人看不起的。你会写字么?”
“你撒谎!只要武功高,谁敢看不起我!”漂亮孩子攥紧赤色软鞭,倔强地看着对面的瀑布。父亲只关心他的武艺,未曾给他请过识字先生。
想到父亲,漂亮孩子不禁很是难过,他有多久没有见过父亲了……
上一次,自己的红莲业没有进展,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这一次一定要更加努力才是……
手被牵了起来,小男孩细细地挑出伤口中的沙砾,徐徐吹了几口,然后在他软软的手掌上一笔一划写的认真。谢源觉得掌心很痒,很想收回来,却被握得更紧了。
这个人真讨厌。谢源想。看上去软儒可欺,做事情却霸道死了。
他自负武艺,看到同龄人中有制得住自己的,自然不喜。
“好啦,你要记住呐,这是你的名字。”
“什么?”漂亮孩子歪了歪头。
“这是源字。”小男孩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那我把我的名字也写给你看吧!”
“不要。”谢源收手,往后坐了坐,“我不学。”
“你不要怕记不住嘛……虽然很难,我只写了几遍就会了呐……”
“你说谁记不住!”谢源瞪他。
“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我气……我说你一定记得住的呢!”他变法术似的从袖子里捞出一袋子寸金果子,“你学会了,这个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