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
心乱了?
在之前生药铺子伙计收拾这里的时候,就给厨房里备了吃食、佐料,虽然做不到应有尽有,但是该有的都有。
鸡蛋自然不例外。
毕竟,谁能保证半夜的时候不会饿?
夜宵,本身就是最伟大的存在之一。
一大一小两个碗。
大的里面三个鸡蛋。
小的里面两个鸡蛋。
黄当当表示自己也饿了,毫不客气就拿起了鸡蛋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在发现歌德有点‘笨手笨脚’后,更是开始自己加水,放入笼屉,添柴火。
歌德就这么靠在门槛上静静等着。
黄当当的脸被柴火的亮光照得一闪一闪的,不去看歌德的眼眸中凝聚着水雾。
“我爹应该是皇城司的人。”
“也只有皇城司的人,才能解释清楚那些我不解的一切。”
“皇城司需要竖起一个标杆,需要立起一个靶子。”
“可……”
“为什么会是我爹?”
黄当当微微垂下头,轻声问道。
“因为合适吧。”
歌德叹了口气,又转过头看着院中的雪。
在黄当当不像其它仙儿受入关影响时,他就猜测着。
而‘剑仙’李秋白是官厅儿的人,是最合适的解释。
随着这一解释的出现,歌德想到了更多,他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
“他被塑造得放荡不羁,他被塑造得离经叛道,他被塑造的霸道,他可以勾栏听曲三月,他可以无视人妖之别,他对你娘用强。”
“这都是被塑造的。”
“而本质?”
“他应该是一个还算温柔的人吧?”
“温柔?”
黄当当折断了手里的柴火。
“你要是不喜欢温柔这个词,你可以换成软弱、矫情、逃避现实,这些都可以。”
“而也因为这些,他才合适。”
“这样的他,容易被掌控。”
歌德耸了耸肩。
‘剑仙’李秋白。
他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些好奇,也曾让人打听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而打听到的结果,就如同他印象中的‘剑仙’一样。
就仿佛对方生来就是‘剑仙’的。
那么的恰到好处。
那么的完美无缺。
然后,一切都是骗局。
让人很是失望啊。
“软蛋!”
“怂货!”
“胆小鬼!”
黄当当一连三绝,歌德则是摇了摇头。
“他一开始是怂货不假,但是之后可不是,不然伱也就见不到夏云飞了,我更不会得到那枚‘剑丸’了。”
“你的父亲在反抗。”
“可舒服(束缚)之力太大了。”
“不得不被破碎虚空。”
黄当当没有说话,只是添柴。
她不反驳。
她希望歌德说得是真的。
两人久久无言,直到蒸锅开始上气儿,水气腾腾间,黄当当抬起头,悄悄摸着眼角,随后眼神就变得坚定、锋锐。
“东西你收了,代表你愿意再帮我一次吧?”
“不是帮,是合作。”
歌德强调着。
这种强调,让黄当当很意外。
明明可以拉近关系,为什么却要推开。
“我啊,不是太好的人,也不是太坏的人,我就想当一个正常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生,然而总有一些意外出现。”
“这些意外……”
“很麻烦。”
歌德说着,就这么坐在了门槛上。
黄当当看着歌德面容中暗藏的神情。
“看出来,你真的遇到了大麻烦。”
“而且,似乎我的出现,会让麻烦更大?”
黄当当笑了起来。
就好似抓到小母鸡的小狐……不,是小黄鼠狼。
歌德没好气地瞪了黄当当一眼。
警告意味十足。
黄当当看到了,却当做没看到。
她打开笼屉,端出了自己和歌德的蒸鸡蛋,拿起装有酱油的壶示意着,随着歌德一点头,适量的酱油倒入两个碗里。
以勺子将碗中的鸡蛋十字划开后,黄当当将大碗的蒸鸡蛋递给了歌德。
接着,就这么坐到了门槛上。
两人肩并着肩,看着庭院中的落雪。
正月未出的海门,冷飕飕的空气里有着炮仗残余的硫磺味,酱油和鸡蛋的味道随之升腾起来时,让这味道变得更怪异。
但随后,就冲散了。
只剩下了蒸鸡蛋原本的味道。
歌德挖起一勺子。
滑滑嫩嫩。
入口香。
可惜没有找到小葱和油辣子。
但也足够好了。
“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黄当当边吃边问。
“‘剑仙’李秋白的招牌太好用了,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剑仙’李秋白这种标杆、靶子,太好用了,自然是要再立起来一个。”
“恰好的是,‘剑仙’李秋白的宝藏会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出现,那么安排这么一个新标杆、靶子人物出现就恰到好处了。”
歌德说着自己地猜测。
“会有波折。”
黄当当十分肯定。
“那是一定的。”
“这些波折,说不定也是皇城司的人想要看到的。”
歌德的这话,黄当当有些不解了。
“皇城司是为大乾服务的。”
“大乾现在的皇帝是什么模样,我不知道。”
“但如果真的是那个家伙的子孙后代,必然会有点有意思的举动。”
歌德这样说道。
同时,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哪怕是假的也一样。
“十年前?”
黄当当马上想到了十年前海门那场动乱。
“不知道。”
“也许比我们想得还要复杂。”
“也许则是被揭开表象后,就不值一提。”
“总之……”
“蒸鸡蛋不错,看看有没有其它熟食,我怎么越吃越饿了。”
歌德错开了话题。
反正左右不过是几天的事儿,他等等看就行了。
不用太操心。
“有猪蹄和香肠,不过,都是冻上了,我给你蒸一下。”
“行。”
“我出去走走。”
在黄当当从门槛上站起来,蒸熟食的时候,歌德迈步走出了院落,一个纵身就消失其中。
等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戴上了青铜面具。
皇城司?
北斗司?
南斗司?
人,太多了。
他精力有限,不能面面俱到。
所以,他希望人少点儿。
他,长生道主,今晚继续报仇。
铛、铛铛!
后半夜的海门,被一声又一声的铜锣惊醒了。
“杀人啦!”
“着火了!”
嘶喊声中,李长海迷迷糊糊地醒了。
老王已经坐在了床头,手里握着一支短铳。
“咋了,王叔?”
“不知道。”
“穿好衣服,把家伙什拿好,以防万一。”
老王吩咐着。
李长海瞬间就醒了,在家乡的时候,这种乱子常有,他马上穿衣服,背起了老爹给打造的大刀,腰间又插了两支短铳后,直接出了屋子,摸上了房顶。
到了房顶的时候,才发现隔壁生药铺子的伙计们都在。
大家心照不宣地一笑,开始打量外边。
这是担心被殃及池鱼。
但更担心的是有人浑水摸鱼。
“一处、两处、三处……嘶,十七处起火啊!”
“这谁啊?”
“下手够狠的啊,到现在都没听见一声儿救人,这是全咔嚓了吧?”
李长海低声问道。
“应该是。”
“小七,你带俩人去街面上打听打听。”
王长贵吩咐着,在看到老王上了屋顶后,干脆就改口了。
“走,我和你们一起去。”
“长贵叔,算我一个。”
李长海自告奋勇。
这时候出去可是玩命儿的,一个不好就得撂那儿,大部分人躲都来不及,哪有往前冲的。
李长海是自觉蹭了人家好几顿饭了,不好意思。
尤其是晚上那顿,真美。
王长贵拍了拍李长海的肩膀。
“走!”
多个人多份力量。
李长海手里也有两下子,又不是白给。
王长贵一行四人出了院子,张德寿则在墙角用肩膀撞着夏云飞。
两人住在另一头,也是原本伙计住的地方。
两人都不嫌弃。
张家小少爷都扮上乞丐了,嫌弃什么。
夏云飞更是常年风餐露宿,有张门板都是烧高香,更不用说是床和被褥了,还热水烫了脚,真是舒服。
“不去。”
“我答应了莫先生要等。”
夏云飞摇了摇头。
“你答应师父了?”
“得,那就等吧。”
张家小少爷挠了挠头,也不再撺掇夏云飞。
这小子多精儿啊,知道歌德对他没啥感情,收留也是顺势而为,真不敢撒泼打滚,生怕被撵出去。
不过,这双眼睛却是向着厨房里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只是蒸猪蹄、香肠的黄当当突然支起了一口铜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