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热情与否跟南北无关,只与大家有没有交情有关。
众人按部就班安顿好,随后开始抓紧训练,而冰城制药的队员则在另外一个场馆训练,双方彼此不见,免得泄露战术。
当晚双方队员碰头,纯属“打个招呼”那种,王超发现冰城制药的三名主力队员眼神都很凌厉,面对黑桃q,他们如临大敌。
王超表示理解。
毕竟现在黑桃q九战全胜,与海神俱乐部同列排名第一,而冰城制药却在这一周内先输净月湾,再输海神,明明多赛一轮,却偏偏只赢了七场,正好被黑桃q压住。
所以此时的黑桃q属于骄兵,骄兵容易败,需要沉下心来,戒骄戒躁。
而冰城制药却属于哀兵,正需要破釜沉舟,绝地反击。
可以想象,他们的教练一定私下里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大概从头至尾都是把三天后那一战当成生死存亡之战的。
既然如此,王超便一大早拉着耿帅练球。
但今天耿帅却说:“不打。”
王超奇道:“为什么?”
“因为我要养气,养吾战则必胜之信念。”
耿帅一本正经道:“王超,在打完冰城制药之前,我是不会再跟你练球的,而打过冰城制药后,我会跟你认认真真练三天球,我保证,不缺席,不迟到,不早退,不摆烂,就算被你打成狗,我也一定会坚持下去。”
王超在这一刻肃然起敬。
虽然这对白显得有些中二,但王超完全理解耿帅的意思。
耿哥下轮比赛想拿两分。
是的,在八月初开赛时原本信心凋敝的黑桃q,在这连续九轮狂胜之后,所有人的心气都被提起来了!
原本跟王超闹别扭的田争光摆正了心态。
原本自卑而懦弱的高明鼓足了勇气。
原本身为二单的陆甲甘愿为了球队的胜利做出各种牺牲。
而原本早已把乒甲当成养老的耿帅,也彻底活了过来。
大家拧成了一股绳,谁都想赢,虽然嘴上说的是“为了帮王超拿下全胜,让他欠我们一个人情”,但实际上,是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有了梦想。
治疗归来的耿帅虽然还是恐高,但他不喝酒了,也不熬夜了,他天天在球场上待着,虽然打上一阵子之后还是会习惯性断电,但他至少没有逃避,而是努力想要克服。
而三天后面对冰城制药的这场球,耿帅非常严肃的想要做出突破。
他想赢两场单打。
因为他知道,冰城制药这个对手,对王超而言,从某种意义上说,恐怕比海神俱乐部还难打。
为何?
因为打海神的时候,王超在双打上有不小的取胜把握,而单打,他和朱鼎若是对上,仍然是五五之数。
但是打冰城制药,双打几乎是必败的。
冰城制药的双打选手,二单刘启文,三单马卉,被誉为“乒甲独一档的双打”。
乒甲另外几个比较出名的双打搭档,湘水河的胡氏兄弟是新配的,净月湾的孙元强和李华山只配了一年,海神的三单马昂星是新人,所以搭档也只配了一年。
至于黑桃q的双打,迄今为止一直是王超和不同队友散装搭配,连阵容都没固定下来。
而刘启文和马卉却已经配了五年了。
刘启文今年二十七岁,马卉今年二十八岁,至于冰城制药的一单选手杨英姿,今年二十九岁……
是不是看起来很奇怪?
事实上,东北三强中,唯有冰城制药的阵容是整整五年没有过任何变动的,这批主力选手都是老将,或许再过一两年会集体退役。
所以冰城制药的实力相对固定,发挥也稳定得出奇,从不会输给比他们弱的,也很难打赢比他们强的。
至于刘启文和马卉的双打,从去年春季赛直到今年秋季赛,常规赛加季后赛,总共四个赛季,达成了恐怖的八十四场连胜。
这简直是个骇人听闻的记录!
昨晚范小仙召集众人一起商量出战次序,排来排去,无论怎么排,局势都是一样的,黑桃q目前的最强选手王超无论跟谁搭配,都不可能赢下双打,这也就注定了王超只能得一分。
在耿帅必须出任一单的前提下,黑桃q想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耿帅赢下两场单打。
球台边,陆甲、高明、田争光三人脸上都有微微的愕然。
他们猜得到王超总有一天会在早上的第一局球中战胜耿哥,但他们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耿帅此时明确的拒绝王超,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但他们的惊愕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耿帅的目光迅速锁定了田争光:“小田,过来陪我练球。”
田争光一张脸变成了苦瓜。
他知道耿帅想干什么。
耿帅想在他身上找信心。
也就是耿帅跟王超说的那个“养吾必胜之信念”。
毕竟,陆甲打的太稳健,高明打的太保守,唯有自己,打得又糙又火爆,而耿哥向来是个“你凶,我比你更凶”的选手,所以,耿哥打自己是最有快感的……
可以想象,最近这三天,自己大概会很惨。
第110章 一个说法
帝都。
华国国家队训练基地。
“吱呀”一声,何敬平轻轻推开办公室虚掩的门,走了进去,恭敬道:“总教练,我来了。”
蔡国栋从面前的卷帙中抬起头来,冲着他温和一笑:“别客气啊,来了就坐,坐下说。”
何敬平却依然恭谨,他应了一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身子保持端正,浑不似平日里来闲聊时候那般将身子窝进沙发里。
“老何啊老何,你这个人就是太较真了……”
蔡国栋再看他一眼,终于将面前的卷帙合了起来,安慰道:“没事,只是先找你聊聊,你别有心理压力。”
“我明白的,我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的信任和理解。”
何敬平今天却绷得很紧,硬邦邦的道:“但罗九出战三次,三次都输给外协会,这确实犯了华乒的大忌,所以您有话尽管直说,我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情况的心理准备。”
蔡国栋看劝他不住,也就不再劝,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老何啊,我也知道,昨天那一场球,其实是情有可原的。”
何敬平不吭声。
大家都是国家队教练,对于华乒目前的局势都有着异常清晰的认知。
罗九输林梓君这场球确实无可厚非,即便是换成林笠或是白峰,也同样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输球。
只能说林梓君这小子昨天真的打疯了!
他甚至在龙队手里都能搏杀出一局来,这种事情,在华乒内部大循环的时候,都多少年没发生过了?
但问题在于,这里是华乒。
这里是连续二十年统治世界乒坛、常胜不败、以亚军为耻的华乒。
华乒不讲客观理由,只论胜负成败。
国家队主力是不允许输外协会的,每一场输球都会严重降低球员在教练组心目中的打分,而当这个分数低于某个数值,这名球员就会失去继续征战国际大赛的资格。
“那么多人在排队等着为国争光,你有什么资格在输球后继续占据出战名额?”
这是红线,是硬指标,即便蔡国栋也不敢轻易触碰。
否则的话,七年前的耿帅又何至于因为一场输球就直接被判了死刑?
何敬平敢帮罗九报名袋鼠国站,其实是坚信罗九这一次能打出来的,但他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在罗九职业生涯最关键的时候,会忽然蹦出一个林梓君来。
何敬平都被打蒙了。
昨天一夜他都没睡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全是林梓君反手拧球的模样。
他凌晨上的国际航班,中午到的华乒训练基地,只来得及喝了口水,就接到了蔡国栋召见的通知。
可见这件事情的性质之严重。
蔡国栋又道:“现在国家队内部倒是没什么,大家都知道罗九有委屈,但来自外界的压力有点大,我们需要给他们一个说法。”
何敬平久久没有吭声。
蔡国栋等了半分钟,轻声道:“老何……你表个态?”
何敬平咬牙道:“总教练,如果他们是要找个人负责,我愿意背这个锅,如果罗九下一次出战还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我愿意放弃我个人的职业生涯和所有的荣誉。”
他停顿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惨淡:“但这句话我刚才一直不敢说,因为我已经放弃过一次,如果这次再放弃,那又算什么惩罚呢?我年纪大了,就算退休也没什么,真正受苦的还是小九啊,我坑了他一次,怎么能再坑他第二次?”
蔡国栋眼底有细微的笑意掠过,却又迅速隐去,认真道:“这样确实不合适……你需要给出一个更合理一些的方案。”
何敬平又是许久的沉默,轻声道:“总教练,我这个人性子直,猜不透那些弯弯绕的东西,您就直说吧,让我干什么?只要别牵涉到小九,任何处分我都接受。”
蔡国栋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你需要接受一个华视体育频道的专题采访,对观众阐述你在罗九技改过程中做的所有事情,还有你的战术理念的可行性,而在采访的最后……你需要放大话。”
何敬平诧异道:“放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