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王斌，为什么这孩子打的这么差。
王斌说，这孩子心思太多，我看不透。
他问王斌，难道这孩子比武力还强？
王斌说，不如打打看啊。
而在最后那场会议上，王斌则选择了沉默。
“王斌啊王斌，你踏马的，明明心里清清楚楚，为啥不肯明说呢？”罗志红这会儿已经有点迁怒情绪了，他深吸了几口气，也不顾现在已经快十点钟，迅速跑到书房，关上门，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李少钦。
“李少钦，你告诉我，王超是不是真的很强？”
李少钦在那边半天没说话，直到罗志红以为信号不良的时候，才听到了那边细微的抽泣声。
“你还在吗？”罗志红问：“你咋了？”
李少钦终于崩溃了，哭道：“罗指，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我都听说了，上午那妹子是你亲姑娘，你一定看过原片了对不对？你一定觉得我很丢脸对不对？你现在是不是看不起我了？是不是想把我赶出训练基地了？呜呜呜……”
罗志红一脸懵逼。
他能理解李少钦心里的苦。
被王超花样玩弄，李少钦的心理阴影绝不亚于给武力当陪练，毕竟，武力欺负人都是靠朴实无华的进攻，不像王超，简直像表演杂技。
但身为老一辈的乒乓人，他身上有着某些鲜明的时代烙印，比如说，他们不肯以权谋私，不肯贪污腐败，但他们也绝不搞一视同仁和公平公正。
在这批人眼里，成绩好的孩子说啥都是对的，做啥都是可以被原谅的，而差生嘛……只要别影响好孩子的学习就可以了。
在他心目中，武力一直是这个基地最好的孩子，但现在，可能还得多出一个王超来。
至于谁更好，那得打了才知道。
所以，即便他感觉到李少钦的心态出了问题，却并没打算立刻解决，而是草草安慰了几句，挂断了电话，开始给手底下的教练们一个个的拨电话：“都出来都出来，上线，咱们开个视频会议，重新讨论一下武力陪练的事情！”
第32章 陪练风波
次日清晨，江城市训练基地的球场上，十六名队员站得整整齐齐，等待教练们宣布新的训练计划。
其中就包括站在王超身旁的肖平肖健两兄弟。
两兄弟性格都有些软，年纪也都不大，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两个月前一起入队，随后在罗志红的“坑蒙拐骗”下答应给武力当陪练。
然后在一个月内两兄弟崩溃了三回。
今天他俩心情挺好，只是目光时不时的往身侧的王超身上瞄。
两人都是惊弓之鸟，昨天就挨个给教练们打电话，直到确定接下来不需要他们陪练才算放心。
但同时也知道了，新陪练被总教练大人钦定为新人王超。
事实上，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很多，比如站在队伍另一头的李少钦，心头就充满了幸灾乐祸。
“你不是牛吗？你不是骚套路多吗？有什么卵用？”
“谁让你故意放水，跟高明那场球打得跟屎一样。”
“没想到吧小子，马上你就是球疯子的陪练了！”
“你马上就要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了！”
教练们还在交头接耳，似乎议论着什么，而且似乎争论得还有点凶，于是队员们个个心中惴惴，开始窃窃私语。
“喂，超哥。”肖平小声开口了：“中午我们兄弟俩请你吃饭。”
王超莫名其妙：“为啥？”
“因为……”肖平有点难以启齿，旁边他弟弟肖健接口道：“你别管那么多，总之咱俩得感谢你，去基地门口的乐华食府，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消费预算不设上限。”
王超一头雾水，但美食当前，他的身体诚实的做出了反应：“行，谢了啊。”
教练们在此刻终于达成了共识。
几位负责日常训练的教练往后退，总教练罗志红走到队伍最前方，目光在队员们脸上扫来扫去，扫了三四遍，才最终艰难的落在江山身上：“江山。”
“到！”江山意气风发。
“这周你陪武力训练。”罗志红硬着头皮道。
江山蓦然睁圆了眼睛。
罗志红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语气难得的温柔：“好好打，好好练，我对你有信心。”
“不是，为什么……”江山急切之间想开口。
“相信我。”罗志红深深的看着他：“你很合适的。”
江山却不肯认命，他大声道：“总教练，我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罗志红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蓦然加力，捏得江山龇牙咧嘴：“我说你行，你就行！”
江山还想反抗，但看到总教练大人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里满是严厉的警告，最终还是被吓住了。
李少钦人都傻了。
这跟想象中不一样啊……
昨天从其他教练那儿流出来的消息不是这样子的啊……
难道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鼓起勇气开口道：“罗指，我觉得……”
“你有意见？？？”
罗志红声调蓦然提高，眼神稳稳的定在李少钦身上，吓得李少钦下半句话直接缩了回去，并且迅速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强出头呢？万一罗指忽然变卦，让我去给那个疯子当陪练可咋办？”
罗志红倒是没干这种缺德事情。
他只是干了件更缺德的事情……
“正要说到你呢，李少钦。”罗志红露出和蔼的笑容：“听说昨天你代表老队员跟入队的新人友好切磋了一下，这是好事嘛，我们对待新队员，要像春天般温暖。”
李少钦隐隐觉得有问题。
他是队里的老人，太了解总教练这人了。
当总教练笑眯眯的时候，一定是要算计谁了。
罗志红接着道：“既然你们已经成了朋友，那这周你就陪王超训练吧。”
这个“陪”字发音很重。
领导们说话总是比较隐晦的，其中真意需要自行揣摩。
……
李少钦没有反抗，他认命了。
连江山都能被牺牲，他李少钦算什么？
于是十分钟后，所有人安排妥当，罗志红退场，球场分割开来，李少钦与王超来到了同一张球台上，旁边还站着一名虎视眈眈的教练。
这是为了防止某人因为心怀不满而消极训练。
“来吧。”李少钦叹了口气，对王超招招手：“你想练什么，我陪你。”
他以为王超会继续用各种骚套路羞辱自己的。
但实际上并没有。
整个上午，王超打得非常朴实，他一直在做多球练习。
李少钦身边放着多球筐，一筐球五百个，一个个发过去，王超再一个个抽过来，练落点，练衔接，练速度，练体力，没有任何花巧。
一个小时后，王超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他示意李少钦先休息一下，随后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李少钦有些迷惑，慢吞吞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道：“你到底想干嘛？”
王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练球啊。”
李少钦眨了眨眼，总觉得自己要的不是这个回答，但让他再问的话，又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于是十分钟后继续开练，继续多球，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继续练，一个上午过去，王超浑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光喝水就喝了五大瓶。
李少钦倒是连汗都没出多少，因为对他来说，这样的陪练太轻松了，甚至轻松得有点不真实。
午休时间到来，王超离开之前甚至对他说了声“谢谢”。
李少钦呆了很久，忽的自嘲一笑。
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人家是来练球的，哪有闲工夫跟自己置气啊？
……
中午的食堂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江山今天一反常态，餐盘里装着油汪汪的回锅肉和红艳艳的辣子鸡，另加一大坨白米饭，旁边还搁着一大块白巧克力，一眼看去，全是减肥天敌。
“你咋了？”王超摸摸他额头：“受刺激了吗？”
“嗯，受刺激了！”江山恶狠狠的点头，眼睛有点发红，闪耀着嗜血的光芒：“我一定要吃饱喝足，养好力气，下午抽死那个狗东西！”
王超忍不住好笑：“被武力打急眼了？”
“他也配？”江山的嗓门蓦然大了起来，随后意识到这里是食堂，声调又迅速落下来，小声道：“我只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王超笑而不语。
武力这个人，他是听说过的。
这人是江城市训练基地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据说省队都有几名教练很看好他，而这个人打球最大的特点，就是够狠。
能一板子打死的，绝不打第二板。
能赢的球，绝不认输。
每一个球都细细的抠，细细的算计，即便是平时练球，也绝不会有丝毫漫不经心。
听说他每天都把自己练球的过程拍下来，等晚上回去就一遍遍的看，看自己输掉的那些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然后第二天一遍遍的重复，一遍遍的改正。
这是一个精细、苛刻、严谨到近乎偏执的家伙。
最恐怖的是，他还有最强悍的体力，据说是那种跑完马拉松之后都不带休息，就能直接回来打正式比赛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