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艺术家 (烟火成城)

　　“请讲。”光头男子道。
　　“我记得——我们妖族正在与人族缔结停战协议，想要恢复到和平共处的局面，为何现在一直还在摩擦不断？”柳平问。
　　“原因太多了，比如那些能附身死人的怪物捣乱，比如妖族圣者与人族圣者都说战不可停，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九幽与太上之争。”光头男子道。
　　“九幽与太上之争？”柳平奇道。
　　“数百年前，太上之道乃是修行正统，九幽之法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所以邪魔外道虽然存在，但不敢对抗正宗道门，生怕被道门所灭——这个你知道吧？”光头男子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柳平点头道。
　　光头男子露出神往之色，朗声道：“修行九幽之道的妖魔一族被欺压了无数年，忽然有一天，一位惊才绝艳的魔道之主横空出世，他凭借一己之力，把九幽之法补齐，使之与太上之法相比毫不逊色媲，我们妖魔一族便不甘心居于道门之下了，战争从此开启。”
　　“……”柳平。
　　“那位魔道之主做了许多事，每一件都足以震动天下，但他却从来不彰显自己的身份，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那一族的妖魔。”
　　“由他开启的时代中，修习九幽之法的妖魔终于明白，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魔道之主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战场上救下了人族卦圣，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总之，他从那以后就消失了。”光头男子道。
　　“……”柳平擦了擦额头的汗。
　　“可惜，他的名字被天机所蔽，失传于世，我等众人想瞻仰一二，也找不到名讳和形象。”光头男子惋惜道。
　　柳平叹息道：“如果他知道会引发正邪两道无数年的大战，我猜他绝不会把那些关于九幽的道诀公诸于世。”
　　“他做的是对的。”光头男子道。
　　“对的？”柳平道。
　　光头男子直视着他，目光烨烨道：“我们妖魔一族，难道就活该一生被人族欺压？难道我们就活该成为人族的炼器材料？我们族中的美貌女子，就必须成为人族的侍妾？凭什么？”
　　柳平陷入沉默。
　　“魔道之主给了我们反抗命运的希望，总之我们一直感谢他。”光头男子道。
　　他站起来，朝柳平抱抱拳，转身走出了酒楼。
　　“他说得挺好的嘛。”娅娜悄声道。
　　“他说的对？”柳平问。
　　“当然——我是说，受人欺压而无法反抗是很悲哀的事，我觉得那个魔道之主做的对。”娅娜道。
　　“但战争爆发了，死的人越来越多。”柳平道。
　　“打疼了，和平就来了，当实力相当的时候，他们就能学会互相尊敬。”娅娜淡淡的道。
　　“可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属于神灵。”柳平道。
　　“是的，神灵不让停，战争就会一直打下去。”安德莉亚不爽的说道。
　　“——就算那个魔道之主复生，也拿这种局面没办法，这里已是属于神灵的世界。”娅娜道。
　　柳平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
　　他叹口气，走出酒楼，来到街道尽头，蹲下去仔细察看团队头目的情况。
　　刚才那一击有点狠。
　　团队头目性命没有危险，只不过依然处于昏迷之中。
　　柳平把他扶起来，背回了酒楼。
　　剩下的时间，柳平就站在酒楼门口，静静的沉思着。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忽然，天上飘来一朵彩云。
　　有人在云中长吟道：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柳平伸手抚住额头。
　　下一秒，彩云徐徐飘落，化作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
　　老者神情如仙，笑眯眯的走进酒楼道：“小二，有座儿没有？”
　　“有，您请这边坐。”柳平迎上去道。
　　“嗯，你这小子气宇不凡、丰神俊朗，哪里像是一名店小二？”老者打量着柳平道。
　　“小的就是一名店小二，客官，您想吃点什么？”柳平赔笑道。
　　“何必问此俗事？老夫已多年不闻人间烟火气。”老者道。
　　“客官，您一看就身份不俗，还请点几个菜吧。”柳平劝道。
　　“我本逍遥客，不食人间味。”老者道。
　　“那喝点酒？”柳平问。
　　“酒能乱性，不是好东西，不喝，不喝。”老者道。
　　“那给您上点果盘茶点？”柳平道。
　　“更是不必，你们凡世间的一切都带着俗气，莫来沾染老夫道心。”老者道。
　　“您这样不太行啊。”柳平为难道。
　　“为何？”老者奇道。
　　“本店未满最低消费，不能随意占座的。”柳平诚恳解释道。
　　老者神情一僵。
　　“罢了，不坐就不坐，老夫还有事在身——”
　　他朝酒楼外的街对面望去。
　　——对面没开门。
　　老者叹了口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神情愈发超凡脱俗。
　　好不容易出来逍遥，难道要白跑一趟？
　　老头一拍桌子，洒然道:“那就来八荤八素十六个菜，鸡鸭鱼牛猪蛋奶不可缺，最好有奇珍海味，素菜就不讲究那么多，时令的都来一份，再上一桶米饭，一壶女儿红，一壶烧刀子、一壶米酿，女儿红要热的，烧刀子要冷的，米酿放井里冰镇着等我饭后再上——若菜不够我一会儿再加。”
　　柳平：“您今天请客？”
　　“不，我一人吃。”
　　“……好嘞，您稍等。”
　　柳平转身就走。
　　李长雪还没来，她师父先来了。
　　李长雪是青冥门真传弟子，又是剑道真种，修成了剑仙。
　　结果她师父就这点出息？
　　柳平去后厨报了菜，顿时几名厨师都开动起来了，整个厨房忙成一团。
　　等柳平折返回来的时候，却见酒楼内又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长袍的客人。
　　妖王赵婵衣！
　　她怎么回酒楼来了？
　　柳平眉头跳了跳，上前笑道：“这位客官请上座。”
　　妖王找了张桌子，威风八面的坐下，翘首道：“小二，给本座上茶。”
　　柳平冷冷的瞪她一眼。
　　——说了我这里有事，你怎么又回来了？知不知道你幸好戴了斗笠，否则那边的老头肯定要跟你打一架。
　　妖王朝那白发老者看了一眼，不屑的摇摇头，将手拍在桌子上。
　　——本王九死一生之下，才找到了当年你师父的情报，你还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客官请稍等，茶水马上就来！”柳平笑着跑去倒茶。
　　不一会儿。
　　一壶茶端过来，斟满，双手奉至斗笠客面前。
　　“妖王乃是天下第一拉风的猫妖，搜寻情报不费吹灰之力，可否让小的见识见识？”柳平低头传音道。
　　——这猫最喜人夸，一夸就没边儿了。
　　果然。
　　只见斗笠下，那一双妙眸笑得眯起来。
　　“嗯，茶不错，你这店小二也不错，这银子赏你的！”
　　斗笠客粗声道。
　　一枚银锭被她随意抛在桌子上，滚了几滚，稳稳当当的停在柳平面前。
　　“谢大爷赏！”
　　柳平收了银子，朝另一桌的老头道：“您再坐一会儿，我去催催菜。”
　　他回到后堂，将手握住那银子，略一感应。
　　果然。
　　这银子里藏了一枚玉简。


第九十五章 当年事
　　柳平轻轻一捏。
　　银锭如泥土般被他捏开，露出里面所藏的玉简。
　　——似乎是一枚留影玉简。
　　柳平将神念朝那玉简中一扫。
　　赵婵衣的声音顿时从玉简之中响起：
　　“此玉简乃七大派共同持有，每派掌门人各有一枚，藏于掌门洞府，我也是费了9牛二虎之力，才将之盗了出来。”
　　随着她的声音，一副画面在柳平识海之中徐徐展开。
　　黄昏。
　　残阳如血。
　　狂风凄厉，如泣如诉，仿佛诉说着整场战役的惨烈。
　　大地上，死去的修行者与妖魔的尸体混杂在一起，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柳平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当年的那场大战！
　　看样子，战争已经结束。
　　在这个时间点上，自己早已吃下了9转还魂造化丹，陷入假死状态，命数皆改。
　　至于师父……
　　他正想着，只见前方的平原上，出现了几个人。
　　七大门派的掌门人各守一方，将那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围在中心。
　　时间缓缓流逝。
　　七大掌门之中，一名相貌威严的中年人开口道：
　　“卦圣，明明战争已经结束，你这又是何苦？”
　　灰袍老者没有说话。
　　中年人叹息一声，换了个称呼道：
　　“道友，你的整个门派在大战之中消亡，确实是让人痛心的事，我也深深为之惋惜。”
　　“可是，为了战胜妖魔，整个修行界之中，许多门派都已全灭，这是我们每一个修行人都早已预料到的结局，我们不是早就接受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