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学的快总不是坏事。
“到底早不早……”一边稍稍回忆,普拉亚一边招招手,示意吴清晨和小安德烈起身站到农事官面前:“巴烈斯阁下,也许您应该自己问一问。”
“哦?”巴烈斯的目光转向面前的两位学生,直接开始考问:“左边有十五张座椅,右边有十三张座椅,总共有多少座椅?”
“十五……十三……十五……十三……”小安德烈抬头望向屋顶,嘴里念念有词,半晌终于回答:“二十八,总共有二十八张座椅。”
“左边二十一,右边十五呢?”
“……三十六。”
“左边二十七,右边十九呢?”
“三……三……还是三十六?”
“哈……”巴烈斯笑了出来。
普拉亚神情有些尴尬,“毕竟只学了五六天。”
“不错,已经很不错了。”巴烈斯点点头,目光移到了吴清晨身上,“左边二十七,右边十九。”
“四十六。”
“左边十五,右边十六。”
“三十一。”
“左边三十七,右边四十五。”
“八十四。”
“回答这么快?而且都挺准确……咦?这样的话,也许,洛斯你可以……”
忽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巴烈斯忽然眼前一亮,飞快地望向了牧师:“这样的话,你的学生也许可以……”
“没错……”牧师也点了点头:“不过,也只是也许,仅仅会数数字还不够……”
“我知道……”农事官也点点头,忽然问吴清晨:“洛斯,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家有一头母牛,还有两头山羊,平时你会去放养它们么?”
“会啊,以前父亲还不让我到农田里干活的时候,我经常牵它们去吃草。”
“你感觉它们听话么?”
“挺听话。”
“照料牲口费力么?”
“不费力啊。”
“平时你都带牲口去什么地方?”
相比考问数数的时候,此时此刻,巴烈斯询问时,语气严肃了许多,神情也不知不觉专注了数倍。
第54章 转机
也正因如此,农事官全然没有发觉,回答这些问题时,对面端端正正的吴清晨,不知何时微微抬起了头,双手握拳,站得笔直,原本恭恭敬敬的神情已经换成了全神贯注,原本轻声细语的腔调也悄然增添几分凝重。
很显然,这是又一次地球早已预料的交谈。
预料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地球方面已经将村庄耕牛集体受伤,领主命令农事官前来,农事官处置重伤牛倌,观看吴清晨治疗耕牛,旁观吴清晨数数,询问吴清晨照料牲口经验等等这些两三天里发生的事务,各对象的反应,不同人物的对话,全部事无巨细地推测出来。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家伙不叫参谋,平凡点的叫导演,传奇点的叫预言法师。
地球数十万头脑聪明,思维敏锐,逻辑缜密,反应灵敏……等等可以套上无数形容词,却摘不掉“正常人类”这顶更大帽子的参谋们,能力范围之内,最多也只能根据吴清晨的培训情况,为危机准备的各项应对方案,结合对已有信息,各人物模型的分析,大致预测到,村庄耕牛集体受伤之后,封建领主很有可能亲自或者委派重要人物前来村庄,处理善后事宜。
同时,该封建领主,或某重要人物,发现吴清晨通过种种或主动或被动,或显眼或隐蔽的方式,针对性展现出来的数学,办事,治疗耕牛的能力之后,如果一切顺利,该封建领主,或者重要人物,也确实产生某些符合参谋团设想的念头,一次更加深入的交谈也就顺理成章。
也就是说,这次交谈,直接影响到参谋团为吴清晨这次设计的理想目标能否实现,同时也意味着吴清晨和这次理想目标的距离,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点点障碍。
如次重要的交谈,吴清晨神态的变化,语气的改变,也就理所当然。
重要的交谈并不复杂,农事官询问的内容并不困难,时间也并不算久,大约十来分钟,先后问清楚吴清晨平日如何放养山羊,喂食母鸡,驱使耕牛,照料牲畜,农事官微微凝神。
片刻之后,农事官望向牧师:“普拉亚阁下,您怎么看?”
“如您所见,我只是一名牧师,农事和牲畜,我并不熟悉……”普拉亚先摇摇头,然后指向吴清晨:“……不过,根据我对自己学生的了解,还有平日看到的情形,您尽可以放心,小洛斯刚才的回答都是实话。”
“当然,这一点我并不怀疑……”农事官点点头:“农事和牲畜只是俗世的杂务,是否熟悉并不重要……我想问您的也不是这些……”
“现在这么多耕牛受伤,村庄的情况很是困难,该死的牛倌不可能继续任用,两个活该断手断脚的儿子也不值得信任……您的学生倒是相当不错……”农事官微微皱眉,神情很是犹豫:“不过,小洛斯年岁实在太小,照料牲畜的经验也不是很多……这又……普拉亚阁下,或许,您可以给我一点建议。”
“建议……”
普拉亚稍稍沉吟,过了一小会,又一次指向面前的学生:“小洛斯六岁就开始喂鸡,八岁开始放羊,十一岁开始下地干活,这算不算懒惰的孩子?”
“当然不算,您有一个勤劳的学生。”
“小洛斯十天就学会了从一数到五十,五天就能够数到一百,五天又学会了让数字相加……这是您刚才亲眼所见,这算不算愚蠢?”
“当然不算,您有一个聪明的学生。”
“小洛斯昨天夜晚拾到了您的银币,今天清早就送到了这里,这算不算贪婪?”
“当然不算,主宰的光辉洗涤心灵,你有一个诚实可靠的好学生。”
“小洛斯可以治疗耕牛,使原来需要十几天才有可能干活,足足半个月不能继续翻耕的牛群尽快康复,这算不算可恶?”
“当然不算,这是艾克丽村庄的幸运。”
“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给您的堂弟,我的叔叔写封信呢?或许您可以告诉我们尊敬的男爵阁下……”
一边说,普拉亚微微一笑:“现在,他可爱的艾克丽村庄里,少了一位牛倌,多出了四十头受伤的耕牛,同时,您的面前,还有一位年纪很小,照料牲畜的经历也很少,只不过恰好又勤劳,又聪明,又诚实,又可靠,同时还可以治疗伤牛,使艾克丽村庄重新获得一点点幸运的小家伙呢?”
“没错……您说的对,您说的对……这已经不是平时管事可以决定,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这件事我只需要传达,具体如何,男爵阁下自然有自己的判断……普拉亚阁下,太感谢您了……不过,很抱歉,现在我没时间和您继续聊了……”
一边向牧师致歉,一边转身,普拉亚微笑的目光中,领着三名随从,巴烈斯迅速走出教堂,门外很快响起了马匹打响鼻的声音,同时传进来的还有巴烈斯高声的命令:“巴士瑟,你走前面,动作快一点,让伊弗利特管事把送信人领过来,还有……准备好我的羊皮卷和墨水……”
几秒过后,一道急骤的马蹄声和三道急促的马蹄声飞快远去。
教堂里,牧师转回目光,面前,吴清晨嘴巴微张,双手紧握,脑袋仰起,目光呆滞,深深地吸了口气,却久久没有重新吐出胸腔。
普拉亚再次微笑一下:“好了,小洛斯,不要想太多,事情才刚刚开始……”
“牧师……老爷……太感谢您了……我……我……”
吴清晨的声音重新了感激,甚至有些哽咽。
此时,吴清晨的哽咽,还有脸上惊讶惊喜的表情,并非全是伪装。
进入中古世界来,抱着利用的目的接近牧师,足足三十几天的日子里,一次又一次地聆听教诲,一次又一次地得到照顾,一次又一次感觉到牧师真心真意,同时还越来越真切的关怀,吴清晨心中,最初对土著神棍的蔑视,对牧师某些愚昧行为的鄙夷,早已无影无踪,此时此刻,更是鼻梁阵阵发酸,心中阵阵真真切切的感激之情。
“好了,好了……”轻轻地抚了抚吴清晨干干净净的头发,“洛斯,事情才刚刚开始,到底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呢……现在,你最重要的,还是尽量治好村庄受伤的耕牛,快去吧,不要耽误了……”
“我知道,我一定会……还有……牧师……”
深深地吸口气,吴清晨稍稍平缓情绪:“……老师……您可以再教教我治疗骨头受伤还有治疗肉缺了几块么?村庄里几头受伤最重的耕牛,只治流血,可能比较勉强……我昨天想了好久好久,总觉得自己想的办法可能还是……”
“受伤最重的几头!你想了办法!”
普拉亚骤然猛吸一口凉气,圆瞪的双眼精光四射,下一刻,教堂里传出了普拉亚高声的命令:“安德烈,去我的房间,动作快一点!把医典取出来!还有,准备好我的羊皮卷还有墨水!”
两个半小时之后。
教堂,牧师卧室。
抓住细木棍,牧师右手摸索着挪动,老半天才终于将木棍重新蘸上墨水,也使本来就已经墨迹斑斑的衣袍又增添了一小块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