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头疼的是,这样的东西还经常自相矛盾,前后冲突,唯一能够确定的简直只有它们飞快增加的数量和速度。
“哔……”
又一份文件钻出二十三号传真机的出口。
这是一份分析结果,来自欧洲法国。
在这里坐了十几年,杨旦早已记住了这些传真机的编号规律。
四区的值班军官快速浏览一遍文件,签下自己的姓名,文件很快转到了杨旦面前,已经翻译成中文的内容简短明了:
法国共享情报(已确认):中古世界01年01日18:47分,一号对象行为为交代次日劳动内容。
分析结果(已确认):农奴阶层重要特征:不确定劳役,即当晚未知次日劳动内容。主体对象家庭社会地位,确定排除农奴阶层。
——
次日很快就到。
“洛斯……洛斯……”
摇毛啊……困死了……吴清晨翻个身,顺手拨开推动自己的手臂。
“洛斯……洛斯!”
好吵……吴清晨朦朦胧胧地睁开一线眼睛,微微地眨了眨,瞬间猛地弹了起来。
惨了惨了!闹钟没响……要迟到了!手机,手机,该死的手机呢?
抓住床铺使劲地翻来翻去,吴清晨的双手猛地僵住。
身下不是浅黄色的床单,而是铺着干草的硬木,身上也不是绵绸的睡衣,而是一身粗糙的内袍。
为什么不干脆是做梦……老子还在这个该死的地方……
回过头,格雷斯站在床边,正一脸奇怪地盯住吴清晨莫名其妙折腾床铺的举动。
摸了摸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吴清晨咳嗽一声,摸住喉咙含糊地咕哝一声。
格雷斯没问什么,安静地等吴清晨按照昨天晚上脱衣服时记好的步骤,慢慢套好外袍,完全从床上爬起,才指了指斜放在床边的两条木棍。
“依拉哈,德塞儿希德……”
这句话吴清晨已经能够听懂,“给你,我们走吧。”
这不就是昨天晚上父亲指着的木棍么?吴清晨抬起头,才发现格雷斯的双手正分别握住同样昨天晚上父亲指了一次的手耙和木铲。
格雷斯招招手,带着还有些迷糊的吴清晨走到门边,父亲早已站在门外,看到两人出来,点点头径自走到了前头。
这是……要开工了?
“大哥……”
走出木屋,望了望远处,又望了望天空,来到中古世界的吴清晨双眼饱含着泪水,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激动的感情。
望向留下来叫醒自己的格雷斯,吴清晨第一次清楚地叫了一声“大哥”。
“到处黑漆漆的一片,天上还有星星!大哥,你是我的哥!你比黄世仁还毒,周扒皮半夜鸡叫都没你这么狠啊!”
第14章 老爷
这是约翰·阿克福德男爵领下小村庄,艾克丽村最普通的一天。
太阳很早就升起来了,不过在它开始每日的例行巡视前,年过四十的威廉·莫尔已经忙完了田地里的不少活儿。
光线逐渐增强,小村庄也慢慢显露出模糊的轮廓,这儿露出一个屋顶,那儿显出一段矮墙,远远看去,村庄的中心,三五成群的粗陋茅舍围出一条狭长的街道。
今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站在村外地势较高的一处土坡,威廉作出了判断。
这是件好事儿,不过这也意味着威廉今天会更加劳累,得赶着这样的好天气尽可能多忙点似乎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
好天气这份自然的催促使威廉手底的动作加快了几分,份地里牧草倒下的速度变快了许多,而份地的这个角落,威廉·莫尔的两个儿子也没有闲着。
第二个儿子格雷斯·莫尔和父亲并肩割草,小儿子洛斯·莫尔则不断越过草茬,翻晒前一天早晨已经收割的牧草。
除了宝贵的镰刀不时需要磨快而停一会,三个人不间断地忙碌,也很少说话,因为要干的活儿还很多,而时间却不多了。
夏天已经过去了一半,离第二次翻耕只剩下很少的一点日子。昨天路过村庄东边时,威廉看到了一位大人物:农事官正带着他的两名仆从在老爷的土地里面走来走去。
威廉一点都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情形,因为每年都会出现的这一幕,往往意味着夏天最重要的劳役正在飞快地逼近。
这可不像这些日子大儿子伊德拉一个人就能够勉强应付过来的零碎差役,翻耕土地的劳役肯定需要全家的男人一起出动。
想到这儿,威廉·莫尔的心头立刻就是一阵阵的焦虑:还有五片份地的牧草没有收割,公地里的豌豆地和青麦地整个夏天还只除过一次草,拖了一年又一年的牲畜棚今年还是只起了个头,森林边缘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荒地田垄也早到了不得不修复的程度……
这些活儿肯定不可能都放到为老爷干完份内的劳役之后,合适翻晒牧草的日子剩不了几天,为豌豆地和青麦地除草也绝对不能拖到半个月之后,而且为老爷服完劳役,自己的份地和公地也同样得进行第二次翻耕,这是整个夏天最重要的农活,没有任何一位村民会把完成这件事的时间和力气花到其他事情上去。
牲畜棚还是再放一放,大多数邻居一样和牲畜住在一起,有时候还方便照料一些,新开荒地的田垄或许也等到秋天再说,夏祷的日子可以留出半天去翻翻公地里的豌豆和青麦,无论如何,牧草都必须尽快收割,这件事情如果耽误……
威廉不愿意继续再往下想。
去年的这个时候,蒙德汉姆家就是没来得及及时收割牧草,结果一头母牛和三头山羊没能撑过冬天,今年一家都填不饱肚子,上次开荒路过森林,威廉看到了蒙德汉姆的妻子领着两个小孩偷摘老爷的果树,这种事情一旦被林务官发现,蒙德汉姆又得交上一笔罚钱。
可是……威廉又开始犹豫,新开荒地的田垄如果不尽快修整,该死的兔子和田鼠很快就会把它挖的到处是洞,夏天疯长的杂草和灌木很快就会越过垄埂,布满好不容易整出来的麦地。
这片荒地是前年农事官刚刚准给威廉家的,尽管只有一布尔大小,可是为了里面能长点荞麦,拔掉荆棘、清理树桩、平整土地的活儿几乎没完没了。大半个前年和整个去年,威廉一家能够挤出来的时间几乎全部花在里面,如果夏祷前不赶紧照看一下这片新地,大半年的工夫不仅白费,好不容易种下的荞麦可能还收不回种子。
而且威廉知道,自己的大儿子伊德拉已经长大成人,早就渴望能够和自己老朋友理查德的女儿结婚,也渴望除了份地之外,成家之后能够分到这块租纳要少一半的新地。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再过上一两年,二儿子格雷斯也到了能够结婚的年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时应付两个儿子的婚事和他们的份地。
一边想着这些烦心事,一边领着两个儿子埋头猛干,威廉双手的动作越来越快。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了,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威廉身上开始不停冒汗的时候,地里的牧草终于全部倒下,之后,领着儿子们把今天收割的牧草摊开,把昨天收割的牧草又翻了两次,威廉收起镰刀,三个男人离开了份地。
走下坡地,绕过两片矮谷,再走过一座独木桥,威廉走上了村庄小道,经过阿特沃特家的时候,威廉听见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威廉,嘿……威廉……等我一下。”
威廉回过头,头顶开始掉发的霍尔塞特握住一只钉耙,正气喘吁吁地跳过两只树桩,朝自己的方向跑来。
“怎么了,老霍特?”
“下午你能抽出三个刻度的时间吗?”
“下午要割牧草。”这可是威廉时刻记住的第一要务。
“谁都要割牧草。”霍尔塞特跑到了威廉边上,抹了抹额头的热汗,“夏役就快到了,我和弗里曼上午商量,今天一起装运已经翻晒好的牧草……我记得你的牧草还在地里躺着吧?”
“是的。”
“下午一起干怎么样?弗里曼装好了他的车子,我也找管事借到了车套和绳索。”
威廉想了一下,今天就开始运牧草稍微早了一点,不过田地里已经翻晒好的牧草也有了不少的份量,下午和老霍特、弗里曼一起,三个刻度能运完的话,算起来应该还能省了点时间。
“好……”威廉点点头:“中午我们都去公地把牛牵回来,太阳晒过第二个树桩的时候,我们去弗里曼家装车……借车套和绳索的恩钱每人一份。”
谈好了下午的安排,顺路的霍尔塞特和威廉开始闲聊,相互交换几件新闻:
维尔逊的婆娘终于熬不过天天虐待,今天上午不见了人,有人早晨看到她背着小女儿走过村子西边的小路,大伙都猜她大约是逃进了山里,现在警役正在找维尔逊罚钱;
单身汉伯恩整天填不饱肚子,昨天终于找上了管事,接下了属于老爷的三片份地,从此永远不允许离开村庄,除非他为老爷干满三十年活,并缴满了三片份地的赎买钱;
没儿没女的艾丽斯前些日子打水烧伤了脚,这几天一直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这位可怜的寡妇可能再也看不到下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