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神父的想法了。
献祭。
这是一场策划好的阴谋——献祭他的女儿、来结束今年的干旱和瘟疫。
卡莉不可能是女巫。
曼森不停的在脑海中重复着、每一次他去见自己的女儿时,她那纯真的笑容都会洗去他的疲惫,为他注入新的希望。
那样美好纯洁的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是女巫呢?
但他已经无力抵抗了,神父敢这样做、必然获得了城主的支持,况且,他一个贵族的玩物,一个小小的五级剑士又有什么能力去反对这一场献祭?
结果,似乎已经注定。
叮。
一枚水晶从上衣口袋里掉了出来,曼森费力的抬起被铁链束缚着的双手,将水晶紧紧握在手中。
一道水晶镜像出现在曼森眼前。
曼森看着卡莉的水晶镜像,低声抽泣着,卷缩起身子发出绝望而无力的低吼。
天亮了,铁栏外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曼森从地上爬起来,站到床上透过铁栏向外面看去。
“放弃吧曼森。”
蓄着大胡子的看守低声说道:“没人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对他们来说献祭的不过是见过几面的一个小姑娘,没有人会为了你对抗神父,更何况还可以结束这场干旱和瘟疫...”
曼森扭过头看着看守,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冲到看守的面前、隔着铁栏喊道:“帮帮我,求你,我要去救我的女儿、卡莉,她还那么小...”
看守被突然冲过来的曼森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饶了我吧老哥,你的力量已经被封印、就算没被封印又怎么样?你打得过神父和那些卫兵?”
看守有些后悔自己来和曼森搭话,他嘀咕了两句,向外面走去:“感谢我吧,把你安排到那个牢房、这样你至少还能再看你女儿一眼。”
嘭——
牢门关闭的声音响起,隔断了曼森的最后一丝希望。
曼森颤抖着,缓缓走向铁窗,他站在床上、双手握着铁栏,透过那一点点缝隙向祭坛看去。
吵闹、非常吵闹,每一个围观的人都在愤怒的挥动着手臂、指责着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小女孩,仿佛今年所有的不幸和灾难都是由她一人引起。
人类在推卸责任、撇清关系这一方面总是天赋异禀。
曼森双目无神的看着被高高架起的卡莉、为什么,他可以清楚听到卡莉的哭声?
为什么?他被关在监牢的深处都可以听到的哭声?站在祭坛下面的那些人却听不到?!
“啊——”
监牢深处传来了曼森绝望的嘶吼、他诅咒着,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着自己的信仰、他大声咒骂着,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这幅皮囊感到厌恶。
和外面那群魔鬼披着一样的皮囊。
他死死的抓着铁栏,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流下,他看着黄色的光芒亮起、卡莉在其中挣扎,哭喊,叫喊着:“爸爸,救我。”
血泪流尽,取而代之的是灰色纹路蔓延到全身,原本放置在看守出的大剑爆发出猩红的血光,监狱中所有被血光照到的人,都沦为一具枯骨。
大剑飞出,斩断了束缚着曼森的铁链,猩红的剑气冲天而起,曼森终于冲破了监牢。
真正的恶魔,都是由人亲手塑造的。
七原罪,暴怒、就此诞生。
原本还在庆祝欢呼的群众停了下来,他们扭过头、看着冲破了监牢的曼森。
一两滴冰冷的雨水从天而落,滴在曼森的脸上。
他抬起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需要祭品才愿意庇护子民、这样的上帝,毁掉也罢。”
曼森抬起大剑、灰色的雷电,猩红的剑气,吞没了整个城市,只留下绝望的哭喊回荡在这里。
白子墨猛地合上书,收起了回忆之痕。
“你在干什么?”
图书馆馆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已经到了关门的时间了,你最好还是早点回去。”
“知道了。”
白子墨回头笑道,刚才的画面,是他将回忆之痕刺进暴怒的名字时所展现出来的。
原罪之一,暴怒的记忆。
图书馆馆长走到白子墨身边,看了眼书的封面。
“七原罪吗?据说他们每一个都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啊,哦。”
白子墨应付着,为了救治女儿的温柔的父亲成为了暴怒、为了自己所爱而放弃黑暗王的任务让出大地神祗的色欲,以及替他人背负傲慢之名的魔人‘爱森’...
“不过,书都是人写的,而事实如何、谁又说得清呢?”
图书馆馆长突然笑着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看着白子墨:“你说对吧。”
“...嗯。”
白子墨看着馆长蓝色的眸子,有些失神。
“好了,赶紧走吧,我要关门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准备出发
叶闻天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身披白月光缓缓走来的白子墨,微微一笑。
他拿起碧玉茶壶,递给白子墨:“回来了?”
“嗯..哪有师父给徒弟递茶的道理。”
白子墨笑着说道,但还是接过了茶壶。
“东西收拾了没,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还没,不过也没什么要带的。”
白子墨闭上眼睛,回味着口中绵延悠长的茶香。
“这一次我们要去的,是东面的伊洛山脉、这是这一次的行进路线,你好好看看。”
“嗯。”
白子墨双手接过地图,由于这一次游学去的人并不多,只是作为悬壶门悠久传统而不能放弃、所以这一次的路线已经回避了很多危险区域,就连山脉深处也没有到达。
“你早些歇息,师父先走了。”叶闻天看着有些入神的白子墨,取出一把折扇放在茶壶旁边,笑道。
“嗯,师父晚安。”
“嗯?”
即将走出门外的叶闻天听到‘晚安’两个字后停了下来,但他很快就明白了白子墨的意思,叶闻天回头轻笑一声,替白子墨关上了房门。
既然没什么危险的地方,路程也不是太远,应该三四天就能赶回来,所以要带的东西也不会太多。
白子墨起身拿出包裹,思考着要带哪些东西。
自从游戏的影子被渐渐抹去之后,空间背包的能力也无法使用了,所以要带的东西都要事先准备好、这一点还是有些麻烦的。
这时白子墨注意到茶壶旁边放着的一把扇子。
折扇的扇柄和扇架都是用竹子做成的,然后漆成黑色,张开扇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黑金蚕所产的乌金丝织成的扇面韧性十足,上面则用金线绣着一副山水画,以及两句诗句。
卧云端以揽月兮,乘芦苇以游江、驾清风以逐日兮,观沧海之汤汤。
潇洒自若。
白子墨看着扇子有恍恍出神,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飞速穿梭闪现。
白子墨举起折扇对着蜡烛,透过摇曳的烛光、他仿佛看到幼时的自己拿着新得到的折扇、开心的笑着、绕着年轻的叶闻天又蹦又跳。
是了。
师父他怎么可能毫不介意呢。
一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被自己当做亲传弟子的孩子、突然换了一个性格,没了以前一起相处的记忆、他怎么可能毫不介意呢。
白子墨合上折扇,开始收拾起明天要带的的东西。
但思绪却完全没放在这上面。
赵明道,这是师父以前为自己取的名字,但现在他再也没有叫过这名字。
他总是喊着‘徒弟’,但对于名字却只字不提、仿佛这样,站在他面前的就还是赵明道。
白子墨将背包打了个活结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到床上仔细端详起新的扇子。
师父他对我倾囊相授,也只是因为这具身体是赵明道的身体?
或许他只是不想让我因此愧疚吧。
白子墨拿出了回忆之痕,三道细丝游走在白色的水晶匕首之中。
这把匕首可以让他看到别人的过去,那么应该也能让他看到自己的过去。
“让我看看,你们的回忆吧...”
清晨的风拂过院子、虽已有了太阳,但空气中还是透着丝丝的凉意。
朝阳的光穿过树叶洒在石阶上、留下斑驳的光阴,仿佛悠久的时光留下的不起眼痕迹。
白子墨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
“醒了。”
叶闻天的声音响起,白子墨歪了歪头,看到了坐在亭子里的叶闻天。
“嗯。”
白子墨点点头,左手穿过耳朵后的头发抓了抓脖子。
叶闻天看着动作自然的白子墨一阵恍惚、仿佛站在眼前的是长大后的赵明道本人一般。
叶闻天背过身子、抬起手揉了揉眼眶。
“徒弟啊,你去把其他人叫醒、该准备准备出发了。”
白子墨会心一笑:“知道了师父。”
刑门的弟子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但悬壶门的弟子却还有几人没有睡醒、虽然在白子墨的多次催促下人才堪堪到齐,却还有几人在揉着惺忪的睡眼。
叶闻天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眼前大部分人,都是悬壶门现任掌门派出来监视他的,真正想学他那一身医术的、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