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此话着实欠妥!若天下人人皆生此等念头,世上有几头玳瑁……”
孙铮抬手:“拜托你做个人吧,杨师傅!你是大明的阁老,又不是龙宫的丞相!玳瑁会不会灭绝,轮得到你操心?你先顾好自己大明子民的饥寒吧!人都要饿死了,谁还管乌龟的死活?”
“龟鹤延年,皆是吉兽!滥杀吉兽,乃不详之兆!”
“能喂饱肚子的,才是吉兽!”孙铮难得生出点闲心与他争论,既然说了,那就下点狠药:“一边是人的死活,一边是鸟兽的存亡,你选哪个?”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切!
孙铮鄙视道:“那说得是志士,说的是廉者!天下芸芸众生,有几个能有那样的觉悟?在大多数人眼里,生活的本质,就是生下来,活下去!
至于犯那种娇情心态,那是吃饱了撑的人才琢磨的事!
割肉饲鹰,那是佛祖才有的能耐!
你用这么虚无缥缈的标准,去要求平日吃糖咽菜只为苟延残喘的百姓,凭什么?”
杨廷和气的两眼发昏:“我辈读圣贤书,正纲常,明是非……”
孙铮抬手:“秦桧读的不是圣贤书?王安石不是一腔忠贞?文天祥不能明辨是非?可是有什么用?!”
朱厚照都听不下去了:“铮哥!你说秦桧背义,王安石误国,倒也罢了。文山先生一腔正义,宁死不屈,正显文人风骨,如何也要与此二人同列?”
孙铮摇头叹息:“那是文人的评价,你倒是问问被陆秀夫背着跳海的宋少帝是怎么想的!
一个文运昌盛的国度,被一群蛮子打到亡国灭种,这种风骨要来做什么?我倒宁愿他是那个早年浮浪的富家公子!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他死不死,除了他自己的身后名声,于大局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这样的末世风骨,有什么用?”
杨廷和急了:“我辈读书人,正为匡扶社稷,使国力昌盛,不必再受那等亡国之祸。
然则如何行止?所谓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华夏先辈斑斑青史所载,那些前辈高人行止,为我辈后来者,树立榜样,指明方向。
照国师的说法,难道我们不应该学习文天祥的风骨?”
孙铮冷笑:“所谓时穷节乃现!风骨这种事,如何学得来?没到那个时候,你怎知自己能做文天祥,还是会做秦桧?”
杨廷和黑着脸:“难不成要老夫死在你面前?”
“你死了也不过污一片地而已,于世事有何影响?寒窗苦读,一朝高中,从此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可是大明百姓,勒紧裤带供奉你们这些官老爷,为的是什么?当然是希望你们能给予他们一点保护,让他们能够过上和平安稳的生活。可是你们自己想一想,真的是这样吗?”
杨廷和怒了:“国师有天人之姿,有翻江倒海之能,这等事于你来说,自然易如反掌!可是我等不过寻常人家,既无点金指,又非万人敌。治兵牧民,哪一样不要靠衙门规矩、朝廷威严?”
唉!
孙铮瞧着杨师傅:“我以为,杨师傅身为阁老大学士,必有高论……”
嗯,等下!
这段词,莫名的有些熟悉,为什么让人感觉到画风在滑向鬼畜风格?
紧急刹车,孙铮努力将发散的思维收回,正色道:“现如今,大明外患几乎被清扫一空。只要你们不自己抽风,坏了三边新军,自然能轻松在朝堂施展胸中所学。如果这么好的环境,都还要抱怨这个,埋怨那个,那么请扪心自问,你们真能做文天祥吗?”
孙铮起身,迈步踩上栏杆,用一种极度平淡的语气补充:“这不正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满腹经纶,百无一用嘛!嘿嘿,那到底是人没用,还是圣贤书没用?”
扔下几句话,轻轻一跳,高高跃起数丈,在空中几个翻滚,头下脚下,笔直如椽,一个漂亮的入水。
咚!的一声轻响,扎入水中,泛起一团小小水花。
漂亮!
朱厚照很羡慕,可惜,他跳不了那么高。而且,他也站不到栏杆上。
杨师傅已经陷入头脑风暴,根本顾不上再理会皇帝。
孙铮那番话,将儒家传统教育的缺陷,血淋淋的摆上台面。
儒家一惯讲修心养性,认为只要人品够好,那做事肯定没问题。
可是孙铮现在将事实摆在面前,能不能做好事,做成事,和人品、学识,关系其实并不大。
实锤了,孙铮真是打算灭掉儒家道统!
第七十七章 我帮大舅哥出头有错吗?
孙铮重新从水里冒出头,抖手一扬,几条一斤多重的鱿鱼丢上甲板,两个船员连忙上手处理,那群侍卫也跟着打下手。
孙铮又连续下潜,不时捉几条鱼,捞几只贝类。
一会功夫,两只广口木盆就装的满满当当。
重新回到甲板,支起烧烤架:“今天咱们就搞个海鲜烧烤,先来个铁板烧鱿鱼!”
铁板升温,穿好竹签的鱿鱼须被按上铁板,烫出阵阵扑鼻香气。
朱厚照兴致勃勃,凑到烧烤架旁,学着样子尝试。
也就在孙铮这儿,皇帝能堂而皇之的做这种事,换了别的地方,不说敢不敢,那帮官员能喷到他怀疑人生。
孙铮就指点他如何观察火候,何时翻边,何时撒调料,还要适当的刷点油之类。
没一会功夫,两人烤的成品先后出炉。
朱厚照兴冲冲用托盘捧了,请程、杨两位师傅品尝,要他们试试看,能不能分出哪个是自己烤的。
杨廷和下意识想劝几句,哪有皇帝亲自搞这种东西的?
可是皇帝亲手烧烤赐下,于臣子来说,又是天大的荣耀,真是让人纠结。
程敏政才不管那些,先给自己占一份,左右开弓,大开大阖,咬的汁水横飞,豪迈的一塌糊涂。
杨廷和只好放弃治疗,不过吃相依旧斯文很多,让他学程敏政那样粗俗,他真是宁可饿死。
眼瞅着程敏政几嘴下去,一大盘烤鱿鱼被吃了个干净。
朱厚照满怀期待:“怎么样怎么样?程师傅,能尝出哪个手艺更好么?”
程敏政装个思索的样子,摇头:“方才是饿了,只顾着吃,没留神。要不然,陛下再烤几串,臣这回用心品味?”
切!
朱厚照撇嘴:“程师傅也学坏了!”
话是这么说,眼神中却满是兴奋,程师傅都没尝出差别,朕的手艺和铮哥没两样啊,哈哈!
扭头又跑回烧烤架,把孙铮挤开,自己上手:“我学会了,瞧我的!”
孙铮就在另一只烤架上摆生蚝,添蒜蓉,加粉丝。
朱厚照瞄一眼,鄙视道:“那么简单,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一会功夫,两边都出炉,孙铮笑着把烤架让给船员,自己和朱厚照一起,与两位师傅同席开吃。
生蚝和几种贝类的口感,远非陆生动物肉质可比,那种鲜香嫩滑,那是相当迷人。
这几位在南海逛了一段日子,这些东西自然也都吃过。
不过像今天这样,新鲜出海,又是现场烧烤,还是头回享受,尤其还是国师和皇帝亲自动手。
再伴上几杯度数不高的果酒,那感觉,一个字,真香!
朱厚照舒服的呻吟一声:“要是天天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就美了!”
杨廷和条件反射的顶了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汤锅里的老鼠屎,说的就是这种人。
他们自以为自己是坚持正义,却总是能在别人最开心的时候,说出扫兴的话,干些让人郁闷的事。还总觉得别人应该听他们的,也不晓得哪里来的优越感。
朱厚照从杨师傅的阴影中挣脱,讪讪道:“我有些累了,去眯一会,你们随意。”
小皇帝落寞的钻进舱室去午休。
孙铮摊开双手:“杨师傅总有一肚子大道理,果然天赋异禀。”
这是夸人的话吗?
杨廷和气的差点咳嗽:“难道身为臣子,规劝帝王也有错?”
孙铮风轻云淡,说的话却句句如刀:“你当然没错,你永远都对!错的肯定是别人嘛。”
杨廷和脑海中突然跳出熊大元那张脸,漫不经心的冲自己摆手:“你说的都对,是俺人憨不晓事,俺给你赔罪!”
一股怒火往上涌,直冲的老杨两眼充血,就想当场发作。
孙铮往身后一躺:“瞧瞧!这就是杨师傅的真面目,你劝别人,别人就应该受着,一点意见都不能有。别人劝你,你就气成这样?赶紧喝口酒顺顺气,别气出个好歹来,回头我还要担个不是!”
杨廷和尴尬了,文人就这点不好,太要脸!被人拿捏住短处,真能用话挤兑死。
程敏政长叹一声:“建功!你这又何必?明知介夫也是一片好意,陛下那个性子,也着实需要有个人时时提点!”
孙铮呵呵笑道:“程师傅说的是,是我的错,我不对,我向杨师傅赔个不是。杨师傅,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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