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小脸皱着,快要哭出来了。
她不喜欢与陌生人对话。
“放心,我不会抢你的东西的。”陆一鸣笑道。
就算是孤儿院,也有等级划分。
大孩子欺负小孩子。
男生欺负女生。
力气大的欺负力气小的。
金莉莉起了一丝恻隐之心,她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面大!面大!(莫要打我,莫要打我!)”
小女孩怯生生地说道,她浑身发抖,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金莉莉女士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给了小女孩一颗彩虹糖,“好吃的哦。”
糖果果然是对付小孩子的利器,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变得安静下来了。
“好吃吗?”
小女孩甜甜的笑了起来。
“你几岁了?”
“嗯嗯?”她可能还不会数数,只是在那里傻笑,又有点胆怯,还有点想吃糖果,一双灵动的眼睛眨了眨。
她不太敢说话。
“没有家人了吗?”
“啊……”她又得到了一颗糖果,听到这个问题后,原本是想要笑的,但笑着笑着又差点哭出来了。
她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皱着一张脸,又强制让自己笑了起来。
这么小的女娃娃,就已经知道哭泣是没有用的了。
微笑总比哭泣要好。
陆一鸣抓了抓头发,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不禁暗自感到抱歉。
气氛一时半会间有点沉默。
“我再给你一颗糖吧。”金莉莉分了一颗糖给她。
“世人皆苦……”陆一鸣摘下了头盔,对着金莉莉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吧。”
陆一鸣看向远方的夕阳,将整个故事娓娓道来。
“多年前的一个暑假,我在某个小餐馆打零工。那时候我还是学生,一放暑假就会被爸妈催促着打工,他们认为我待在家里玩就是犯罪……”
“其中某一天,有两个衣着破烂的孩子进来了,两张稚气的脸都面黄肌瘦,小女孩还流着鼻涕。小男孩唯唯诺诺地问店长:叔叔,能给我们一点吃的么,我妹妹一天没吃饭了。”
“嗯?现代社会了还有这种人吗?”金莉莉质疑道。
“当然有……我们那里是北方的小地方小城市,经济哪有南方发达?讨饭的孩子当然是有的。”
“然后呢?”
“然后,店长连忙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去。”
陆一鸣陷入回忆当中:“我转身去了厨房,拿出一次性的碗装了一些饭菜,递给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说了声‘谢谢’离开了,店长却开始骂那个我:要你多管闲事?这些乞丐尝到一次甜头,以后就会不停地来,你看他们身上脏的,影响我生意怎么办?”
“我赔着笑脸:下次不给了。”
“店长又训斥了几句,余怒未消的去了后厨,那时候我的心情和现在一样,有点迷茫。”
很简单的故事。
金莉莉说道:“你的意思是,人们的道德水准和经济水平成正比?”
陆一鸣笑了笑,“那倒也不是,人之初到底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这种事情探讨不清楚,我也不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给了她这么多的彩虹糖,她吃的很开心。但从此以后,你也不可能每天都来,不可能经常照顾她,她以后很可能就吃不到了,不是吗?”
“你现在满足了自己的道德感,以后呢?”
金莉莉低下头,看着身高只有一米的女孩子,突然间有点无法呼吸了。
她有可能每天都来吗?
自然是不能的。
金莉莉的工作很忙,今天也只是偶尔来到这里。
女孩长得很瘦小,正在小心翼翼地吃彩虹糖,还将其中的两颗紧紧地拽在手中,想要慢慢吃,又不想被其他人发现。
小孩子总是特别灵敏,能够分辨出站在她旁边的这两位是好人。
她的目光怯生生的,不敢说一句话。
两人沉默了半天,有点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很局促,一种前所未有的特殊体验。
“要不,领养一个吧?现在不是在研究相关的政策吗?这些孩子……总归还是要带回云海号抚养比较好。”金莉莉忽然说道,“其实也还行吧……我们还没有孩子,她也已经过了最麻烦的年纪。”
“母性泛滥了?领养一个孩子是要付出很多精力的,你有这么多的时间吗?我的工作很忙,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陆一鸣道,“你可不要心血来潮,养一个小孩是一辈子的事,不要凭感性做决定。”
“而且……至少还要和父母商量过吧。”
陆一鸣是个很理性的人,他不反对领养一个,但如何养育才是大问题。
如果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抚养,这不是耽误人嘛?
他们俩都是大忙人,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
“我可是认真的……我爸妈早就催我生小孩了,你也有这方面的压力吧。”金莉莉说道,“而且以我们的年龄……是时候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
他们俩人的年龄也不小了……
一晃眼间,从地球逃难出来,已经七年,快要八年了啊。
他们俩结婚也已经很多年了,年龄早就过了三十,不被长辈催促才是奇了怪了。
“说的好像也是……”陆一鸣皱了皱鼻子。他平时的工作很忙,与家人见面的时间不多。
就算见到了,老爸老妈也经常问他什么时候生孩子。
老一辈的人总是更有传宗接代的欲望。
而且,一个社会,想要正常延续,总归需要下一代。
金莉莉又道:“领养一个,让父母帮忙带一下,花不了太多的精力。想生的时候可以再生一个嘛,反正现在又没有计划生育,先来一个姐姐也不错啊。”
“她已经四五岁了,最困难的哺育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养一个也不费太多的力气,哈哈,算是捡到一个现成的。”
“让父母帮忙……你倒是好想法啊。”
不过,这也是事实。就算生一个,也是爸妈带的概率更大一些。
金莉莉笑道:“再不济也可以拿来做家务……这种吃了很多苦头的小人儿,通常都是很乖巧的。”
脏兮兮的姑娘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陆一鸣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其实金莉莉说的没错,过惯了苦日子的小孩子,特别懂事。
而且四五岁的年龄,思想还没有彻底僵化,还是能够养熟的。
这个小女孩,眼缘确实不错就是了,洗干净了,应该还不错。
就这样下定决心后,很快,两人重新回归云海号,和双方的父母讨论了这件事。陆一鸣的父母有点迟疑,金莉莉的父母倒是相当支持。
经过双方家庭的正式讨论,终于决定收养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她从今往后改名叫做“陆玲玲”,一个简简单单,却又蛮好听的名字。
这件事情甚至还有一定程度的政治意味,云海号社会毕竟是讲究人权的社会,有很多记者都相继播报了这件事。
当这些难民,特别是孤儿的悲惨经历被报道出来后,立刻引发了一片孤儿的领养热潮!
云海号总共30万的人口,有很多家庭,特别是年纪比较大的知识分子,他们是有再养一个小孩子的欲望与能力的……
收容四五百个孩子,并没有太多的压力。
当然了,为了减少后续麻烦,政府部门对领养家庭的资质也进行完整的检测,至少家长品德要足够优秀,没有犯罪记录,而且得有不错的经济条件才行。
陆一鸣夫妇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从经济能力,再到个人品德,都没有任何问题。
陆玲玲作为其中的一位幸运儿,接受全套的检查,以及相关手续后,第一批进入到了云海号避难所当中。
小孩子洗干净了,还真的白白嫩嫩。
刚好陆一鸣这几天休息,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她,于是便尝试着教她汉语。
小孩子一开始还有点怯生生的,但相处的时间久了,熟识了之后特别喜欢笑,一点好玩的东西就能够“咯咯咯”地笑个半天。
她很快就开始表现小孩子的本性。在房间内跑来跑去,一个布娃娃就能够开心很长的时间。
当有了后盾作为依靠的时候,谁不愿意天真烂漫呢?
“粑粑……窝喂你。”
经历过苦难的小女孩,能够分得清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甚至在两天后,反过来照顾瘫在轮椅上的陆一鸣了。
陆一鸣的父母一开始还有点不太能接受这个小女娃,毕竟不是亲生的,感觉有点古怪。
但也只是几天的时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开心心地带着陆玲玲在大街上乱逛了。
多了一个懂事的小女孩,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可爱,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这就是天伦之乐啊。”
陆一鸣不禁心中感慨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起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还年轻,距离生孩子什么的,还非常遥远。
结果转眼间,已经不再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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