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者 (Rongke)

　　张翘楚好像已经听不到莫测说话了，又或者他能听到但是现在做不出什么回应。
　　莫测看着张翘楚脸上还挂着泪痕，嘴里不断呛着血，身体在抽搐起伏，自己的脑子嗡嗡乱叫。
　　“对对、他妈的、撑住，没事的，死不了的，忍住痛啊。”莫测将自己的病号服脱下颤颤巍巍地包住了张翘楚身体的断口。
　　张翘楚身体颤动得更厉害了。
　　莫测知道他很疼，但是没有办法。
　　他现在全身都包扎着绷带，硬是把张翘楚给抱了起来。
　　那是半截儿张翘楚。
　　莫测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爆发出惊人的毅力，登上了艰难的十多级台阶，向着外面走去。
　　外面那群试图从电梯离开的人已经挤不进电梯了，他们终于醒悟，开始朝逃生通道跑。
　　一边，莫测抱着只剩半截身体的张翘楚，在向人群走去。
　　另一边，人群在飞奔向逃生通道。
　　莫测身上有几道伤口裂开了，绷带很快就被沁得殷红，他觉得身子有些发冷，脑子也快僵住了。
　　怀里的张翘楚已经没有动静，瞳孔涣散。
　　看着前面向自己奔来的人，里面有患者有医生，莫测目光里毫无希冀，有些机械沙哑地问道：“医生，能救救他吗。”
　　跑在最前面的一名患者无视了莫测，直接从他身边掠过。
　　莫测看到一名医生在赶过去，面向了他：“医生，救救他。”
　　那医生跑的中途瞥了一眼张翘楚，立马断定张翘楚已经死亡：“他死了快走吧”
　　“没死呢，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莫测回道。
　　但他的话没有被医生听到，医生已经逃向了逃生通道。
　　越来越多的人从莫测身边跑过。
　　“医生啊，救救他吧。”莫测心里已经死了，但嘴里还是干涩地叫着，“我是英雄啊，他救了我，他也是英雄，你们能不能救救他。”
　　没有人在意莫测。
　　他满身纱布绷带，傻愣愣地抱着具残缺的尸体在那里机械般地重复着话，像是个疯子。
　　“我是英雄啊，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能不能救救他”莫测拔高了声音，还没有人在意。
　　“他已经死了赶快跑”附近又传来一声。
　　“没死你他妈眼瞎了吗他他妈没死”莫测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转身朝他认为是声音发出的方向愤怒回击。
　　人越来越多，他们逃离的时候难免撞到莫测，莫测被撞倒墙边，再也无力站着，只得慢慢靠着墙坐下。
　　张翘楚已经没了呼吸，他的眼睛还在瞪着一边。
　　“老师别过来”
　　莫测耳畔传来张翘楚的声音。
　　他现在无比内疚。
　　是他说的让张翘楚去探路，要张翘楚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他本意是想让张翘楚放下自己先行撤离，没想到却害了张翘楚。
　　而且张翘楚信以为真，临死前还服从着莫测的话，他叫老师不要进逃生通道。
　　若是莫测进得再快点，恐怕就和张翘楚一样了。
　　可他转念一想，要是张翘楚不去探路或者不要警告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逃得掉？
　　人已经跑光了，偌大的十二楼只剩下莫测坐靠在墙边。
　　逃生通道那里传来各种叫声还有快步下楼的脚步声。
　　莫测将张翘楚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他想去病房里拿支烟，但是腰已经僵住了，他坐在地上动也动不了，那边崩开的伤口还在往出渗血。
　　“啊”
　　莫测后脑袋靠在墙上，脸上的汗在滴落。
　　一个小时后，张亦弛得到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他一口气跑到十二楼，一进走廊就看到了坐在墙边的莫测。
　　莫测头微微上仰，一动不动面如死灰。旁边是死去的张翘楚，张翘楚身体的断口处被他的病号服包着。
　　张亦弛呆了几秒，将手机塞进兜里，缓步走了过去。
　　站到莫测身边，看到这样一幅惨象的时候，张亦弛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老张啊。”莫测主动道。
　　张亦弛等着莫测继续说下去。
　　“给我点支烟。”莫测道。
　　张亦弛蹲下拿出烟盒自己先点着吸了一口，然后塞进了莫测的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听说是之前c区出现的那个怪人来到这个医院了，现在他已经逃离。负责保护你的那些协会工作人员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的，打电话也一直联系不上你。”
　　“是那个啊。”莫测吸了一口，烟灰掉落在身上也没有动弹，“我把这小子给害死了。”
　　“那个怪人么？”张亦弛看着张翘楚的尸体。
　　“是我啊。”莫测猛吸了一口烟，“他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你现在满身是血，我先带你去看一下。”张亦弛心里有些悲痛，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悲痛感远不及莫测，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莫测把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讲给他听，而是希望莫测先接受治疗，“张翘楚的事情我们得解决，但前提是你把伤养好。”
　　莫测微微晃了晃脑袋：“你叫医生过来吧，我现在好疼啊，动不了。”
　　“好。”张亦弛又深深看了眼张翘楚，伸手把张翘楚的眼睛给闭上了，“你冷静下来，其他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张亦弛起了身，快步离开去找医生。
　　“老张。”
　　“嗯？”张亦弛停下脚步。
　　“你确定是c区那个吧。”莫测跟前弥漫着烟雾，张亦弛看不太清他的脸。
　　“是他。”
　　“我知道了。”


第104章 休养
　　病房里，莫测躺在病床上。
　　张亦弛在旁边看护。
　　至于张翘楚的尸体，已经由其赶来的父母带走。他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怪人杀死的，而他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要看望他的老师。
　　昨天晚上张翘楚拜师成功兴冲冲地就将这件事告诉给了父母，他的父母对此没有阻拦，他们认为孩子还小，这事儿还会给孩子一些积极影响，可以放任去做。
　　张翘楚的母亲来了看到尸体后直接晕了过去，他的父亲则是含泪冲到莫测的病房，想要质问莫测为什么不去保护自己的孩子，他身为英雄也是张翘楚的老师，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怪人以这么残忍的手段杀死
　　但在门口就被英雄协会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张亦弛听到动静出去解释了一下情况，张父看到病房里全身被包扎还在昏睡的莫测，硬生生把那些愤怒给压了下去。
　　“他现在也很愧疚，身上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张亦弛道，“这是一件谁都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但它就是发生了，您一定要振作起来。杀害翘楚的怪人具体情况还在调查，我们会为他报仇的”
　　本来心里就无比痛苦的张父本想大肆发泄一通，但他也很清楚莫测没有错，自己不能再把负面情绪宣泄给无辜的人。
　　他没有再听张亦弛的解释，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仿佛苍老了许多，缓步离去。
　　张亦弛站在病房门口望着张父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
　　“莫测醒了的话打电话叫我，我出去一趟。”
　　“是。”
　　张亦弛下了楼，穿过正在进行修复工作逐步恢复正常秩序的大厅来到了外面。
　　这么闹了一通，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啪。”
　　点着了一支烟，穿着白大褂的张亦弛走在寂寥的街道。
　　医院发生怪人袭击事件，而且是之前在c区杀死顶尖英雄猎人的那位，这使得周围的市民人心惶惶，都躲在了家里不敢出门，生怕怪人会再次出现。
　　英雄协会也对此始料未及，因为下午那怪人逃离时明显受了伤，理应会躲起来休养，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间点袭击了区的医院。
　　当时大部分英雄都在墓园对牺牲的人进行追悼，等英雄们赶去的时候怪人已经逃离了。
　　“嘶呼”张亦弛吐出一口烟。
　　在医院附近转悠了大半个小时，到了凌晨他也还没什么睡意。这时，电话响起，接通后那头的英雄协会工作人员说莫测已经醒来了，他便快步赶了回去。
　　回到病房，一名工作人员以及一名医生在旁边站着。
　　莫测躺着病床上表情阴冷，看了眼张亦弛。
　　“现在感觉怎么样？”张亦弛到旁边坐下问。
　　“好很多了。”莫测回道。
　　病房里其他人退了出去，张亦弛沉吟一声道：“你昏睡的时候，张翘楚的父亲来了一趟，带走了张翘楚。”
　　“他没来找我吗？”
　　“找了。”张亦弛仔细斟酌着自己的每一句话，尽量不加重莫测的压力，“他本来是想找你算账的，但看到你这副模样后就放弃这个打算了。”
　　“理解。”莫测道。
　　“医院这次死了四十四人，除了一位在电梯里被捅伤的护士，其余的包括一名昨天下午看护你的工作人员，都是在逃生通道里被杀死的。看样子，怪人是一直在往楼上冲，所有从楼上往下逃的人都被他顺路干掉了。”张亦弛讲着莫测昏睡期间掌握的信息。
　　听到这话，莫测没有任何动静，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