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沈家。
沈逸辰正在房内练字,下人过来通报,柳肃柳公子来访。
将笔放下,丫鬟端来水盆,沈逸辰洗了洗手,用布巾擦干水,来到前厅。
柳肃只在金陵待了两天,就返回了杭州,七夕诗会,他也接到了知府衙门送去的请帖,看过之后,沉思了一会儿,就起身往沈家而来。
在前厅见到柳肃,沈逸辰热情的拱拱手,“柳兄,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前几天我们平湖诗社在西湖组织的诗会没见到你,听说你去了金陵,真是遗憾。”
柳肃也拱拱手,“是啊,去金陵见了家父,马上秋闱,已经准备两年时间,家父叫过去提点了一番。”
“沈兄应该已经准备完全了吧,想来这次乡试必定高中解元。”柳肃道。
“哪里,咱们江南人才济济,哪轮的到我。”沈逸辰客气了一句。
“沈兄的功课文采,在咱们杭州也是出了名的,想来是没问题的。”柳肃又捧了一句。
“哪里,柳兄请喝茶。”
沈逸辰却是不再接茬。
“对了,这次七夕诗会,沈兄应该接到林知府的请帖了吧。”柳肃话题一转,说到七夕诗会上。
“已经接到,想来柳兄也会参加吧,到时候咱们可以好好交流切磋一下诗文。”
柳肃摇摇头,十分谦虚地说道:“沈兄被誉为杭州第一才子,我哪敢和沈兄切磋诗文。”
说到这里,柳肃突然道:“到是那秦观,突然发迹,做了几首诗词,如今被广为流传,甚至有人喊出了‘小诗仙’的名号,沈兄到是可以和他切磋一番。”
听了柳肃的话,沈逸辰微微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深深看了柳肃一眼,“秦观秦少游吗,他那几首诗词,到是听说了,真的很有灵气,我不及矣。”
柳肃轻轻哼了一声,脸上略带鄙夷地说道:“秦观一贯不学无术,那几首诗词,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呢。”
“到时候,秦观肯定会去参加七夕诗会,不过沈兄是咱们‘平湖诗社’的社长,秦观又岂能比得上沈兄的才学,咱们自不能让那等不学无术之人抢了风光。”
“毕竟,秋闱乡试在即,诗才扬名对考官的印象也是很重要的。”
沈逸辰点点头,没在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柳肃告辞后,沈逸辰看着柳肃消失的背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嘴里喃喃道:“这柳肃居心不良,不可交。”
“你与那秦观不睦,人尽皆知,找到我,呵呵,想来是鼓动我去与那秦观对上吧。”
“都说柳家人好算计,看来不假,秦观那‘小诗仙’之名,或许就是柳家人传出来的,为秦观招恨。”
“不过,这次诗会,到是真的可以见识一下那个杭州城有名的纨绔子,是否真如传言所说开了灵窍,如果只是个草包肚,靠着小伎俩扬名的龌龊货色,又怎能让你污了文名,必然会让你现出真身,身败名裂。”
这世间,又有几个傻瓜。
精于算计之人,就真的比别人聪明吗。
……
七夕转眼就到。
夜已渐暗,杭州城却愈加热闹起来,今日七夕,天色刚晚就有人开始放祈天灯,天上已经飘起朵朵亮光。
秦观房里。
芸香给秦观整理好衣服,脆生生说道,“少爷,弄好了。”
秦观走到镜子前。
只见镜子里那人,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好吧,吹的过了。
这是红楼梦里的贾宝玉。
不过秦观也是头扎紫色逍遥巾,身穿一身月白书生袍,手拿折扇,绝对是个潇洒倜傥的绝世佳公子。
没见旁边的小丫鬟芸香都看痴迷了吗。
嗯,反正秦观是如此觉得。
“二弟,准备好了吗,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门外,秦蔚说着走进来。
“准备好了大哥,走吧。”
秦观和秦蔚两人并没有带下人,同座一辆马车,往西湖边的望月楼赶去。
路上,秦观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今晚街道上的行人,比白天还多,各家商铺都还在开业,门口都挂着一连串的灯笼,照的街道很是明亮。
行了两刻钟,来到望月楼。
望月楼建楼已有60年,是一栋三层木楼,很是宽阔华丽,位置又在西湖边,平时就是文人骚客最爱聚集的酒楼,又有几位名家在这里留过诗,已成为西湖边的一处名胜,今天被知府衙门包下来,作为今次七夕诗会的场所。
秦观和秦蔚下车,就看到几个相熟的秀才,两人打了招呼,一起进楼。
“秦兄,你来了。”
“周兄,你也来了。”
第062章 七夕诗会的规矩
秦家两兄弟与朋友打着招呼,步入望月楼。
刚刚进到望月楼,秦观就听有人喊道:“少游兄,少游兄。”
秦观循声看去,是自己的好友郑达,旁边还有几位自己相熟的同窗。
“大哥,我去那边看看。”
秦蔚点点头,“我也看到了同年,过去打个招呼。”
两人分开,秦观过去在郑达那一桌坐下,郑达凑过来说道:“少游兄,今次七夕诗会,可有准备几首好诗词,你之前做的那几首诗可是遍传杭州乃至江南,我们对你的诗词可是很期待的,想来今年秦兄能够登上三楼。”
秦观一愣,“什么登上三楼。”
郑达看秦观不明白,这才想到,秦观以前没有参加过学子诗会,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立刻给秦观解释起来。
“由于往年邀请的学子太多,谁坐一楼谁坐二楼,甚或谁可以登上三楼,和诸位大人、宿老一起在座,往年也没个规矩,都是由知府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商议决定。”
“你想想,来这里的学子,谁不想在杭州府的几位大人和宿老面前显示一番,谁不想登上三楼,自然就会有人托关系,希望更上一层楼。”
“但是请托的太多,就有人产生非议,所以从前年开始,林知府改了规矩,凡是知府衙门组织的诗会,参加诗会的文人,一开始全部在一楼就坐。”
“知府大人和一众官员、宿老,直接登上三楼。”
“而其他学子,以诗文论成绩,作一首诗词,由大人们选拨,选中的可以登上二楼,二楼者,再作一首诗,被选中者,可登上三楼,和诸位大人同坐饮酒。”
秦观心想,这群文人还真是麻烦,臭规矩真多,喝个酒参加个诗会,还要弄什么选拔赛。
不过好像古人们就好这一口,搞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规矩,还乐此不疲。
“少游兄,你之前应该已经准备了吧。”郑达看着秦观问道。
“准备什么?”
“当然是准备诗词了。”
秦观疑惑问道:“不应该是现场做的吗。”
秦观觉得,诗会作诗,自然是要像曹植那样,来个什么七步成诗,现场灵感迸发才对。
旁边一个学子惊诧的看着秦观,道:“秦兄,就算是参加诗会,又有几人会现场作诗的,一首诗词,往往要经过千锤百炼,仔细雕琢才好拿出来示人,你真的以为人人都是曹子建吗。”
又有一人道:“很多诗会,都是某人作了一首好诗词出来,想要扬名,然后就邀请同窗好友,开一个诗会,借机宣扬自己的诗作,谁不是如此。”
这话却是把秦观说愣了,原来,古人都是这么玩的吗。
好像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差距啊。
郑达看秦观的样子,担心问道:“少游兄不会真没准备吧。”
“难道你们准备了。”秦观扫视了一圈同桌好友。
其他人都点点头,郑达说道:“我准备了两首,上三楼我不指望,只希望今年能够登上二楼就好。”
秦观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说道:“无妨,我现场作诗就好,实在作不出,就当看戏好了。”
这时郑达迟疑了一下,在秦观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少游兄,不可轻视啊,我听说,外面已经有人在传扬你是江南‘小诗仙’,将你高高抬起,如果你今次不做出一两首好诗词,怕是会被人笑话,甚至名声大损。”郑达说道。
秦观十分诧异,“‘小诗仙’,还有这种传言吗?”几天没出门,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了这样的名号。
刚想问清楚,就听厅内一阵喧哗。
“逸辰兄来了。”
“哎呀,是沈社长来了。”
“行之兄。”
秦观好奇是谁有这么大阵仗,可以让大厅内的学子们纷纷问候。循声看去,就见望月楼门口走进几人,为首之人,是一个同样穿着月白书生袍的年轻公子,长相只能说是清秀,不过一双眼睛,却是透出几分神彩,能看出此人精神气很足。
此时厅内已经有好多人站起来打招呼,秦观还注意到,此人身后几人中,有秦观的一个熟人,正是柳肃柳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