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之下 [全本校对] (最终永恒)

　　看到正在沉思，面色各异的人群，这个存在略带揶揄地说道：“对于这些外表上的东西，看透彻一些吧，小家伙们，你们的核心并没有被修改。长得美与丑，对于追逐智慧而言，有什么太多的差别吗？种种看法，只不过是基因为了繁殖需求使然。”
　　于易峰不禁问道：“如果，您遇到了和自己长相一致的文明，应当怎么办呢？会产生怎么样的心理？”
　　那个存在没有什么停顿，直接说道：“……这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烦恼可言。我们已经完全摆脱了基因的桎梏，样貌特征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我们认为，只要思维形态与我们类似，就可以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
　　“就算基因不同也可以？”
　　“是啊……为什么要执着于这种表面的东西呢？遗传物质而已……”光球笑着说道：“我们本身，就是由不同物种组成的文明啊……哦，那是在一千多万年以前了。”
　　听到这一番话，人们虽然感到了浓浓的不解，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或许……已经有些麻木了。
　　对于这样的存在来说，什么东西都已经看淡，轻装上阵，抛去了表面上的一切，这才是宇宙中最大的自由吧。
　　于易峰忽然想到了，宇宙社会学中，关于一种顶级文明的猜测：
　　“……也就是无所不知的超凡之下。”
　　“这种文明，经历了重重的磨难，几乎洞悉了一切万物的规律和法则，从最宏观到最微观，从比多元宇宙更大的空间，到比普朗克尺度更小的空间，他们已经懂得了整个物质世界运行的最根本问题，无限接近局外真相。”
　　“宏观层次最终有没有尽头？微观层次到底有没有尽头？时空的本质是什么？一切的一切起点是什么？又将到哪里去？世界是真实存在还是意识存在？”
　　“这些人类看来几乎疯狂的终极问题，他们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们不需要社会，不需要道德，不需要一切看起来与真理无关的事物。”
　　“……唯有这种小概率的事物，因为某一种独特的乐趣，才能引得他们的出现吧，或许以后，我们再也接触不到这一类的文明。再强大的星际文明，对他们来说，由于本质上的幼稚，都只是一群呆瓜。”
　　在这一刻，于易峰真正地感受到，人类的哲学层次，其实和低级文明并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科技更加发达一些，又有什么伟大可言呢。
　　难道，你比我力量更强，你就比我伟大？
　　你的科技更高，工业更强，就比我伟大？
　　当然不是……
　　很难诉说这样的微妙情绪，他默默地安静下来，沉思着，沉思着……


第一百零七章 无止境的惊奇
　　就在众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安全部长许云进忽然问道：“伟大的存在，我们感到很迷茫。面对浩瀚的星空，无数的秘密，我们整个文明还处于非常幼稚的状态。我们的运气似乎好了点，崛起速度也快了点，这也使得我们的心态一直处于较为低级的状态。”
　　“我们怎么样才能更快地进步呢？您可以给我们一些提示吗？”
　　这个光团微微亮了一下，这个问题，似乎涉及到了它的“不干涉政策”。
　　但它似乎又想到了，曾经自己面对过的迷茫……
　　久久的沉默后，它还是说道：“好运气的种族，在你们的前进方向512.3光年，有一个行星系。在那里，或许你们可以收获更多的东西，也会变的更加成熟……这是我们可以看到的局部最优解。”
　　一个星路图突兀地出现在屏幕上，重点标注了其中的一颗恒星，人们很快就记录下相关信息。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科学家们又提出了国家，军队，法律，道德，艺术，爱情，经济，贸易，邪恶，正义等各方面的问题，有的东西它选择了回答，有的没有回答。
　　直到光球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它马上就要消失了。
　　“……关于多世界理论，您有什么看法吗？弦理论是正确的吗？”一位科学家鼓足了勇气，问出这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由于暗物质的发现，给经典模型带来巨大的冲击，甚至“快子”这种超常规的物质也有可能存在，这让理论学家们感到非常困惑。
　　整个宇宙变得越来越复杂，建立整个的统一理论也越来越遥远……
　　于是，看上去比较玄乎的多世界理论，又被重新提了出来，它毕竟是量子层面上一个比较好的解释。
　　光球笑着回答道：“多世界的猜想，当你们发展到科技的巅峰时，或许能够验证。当然，如果你们比较急迫，比较好奇，也可以到银河中心寻找答案，那里有几个有趣的小家伙，正在挑战微观的极限……”
　　见它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这位科学家有点儿丧气。跑到银河中心什么的，就目前而言是不大可能的。
　　“您为什么叫做播种者文明？有什么寓意吗？”趁着光团马上就要熄灭的最后几秒钟，于易峰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对于这一类高级文明的八卦，实际上人们好奇已久，只是这一类的问题不好直接问。
　　那个存在笑着说道：“我们年轻的时候，喜欢散播基因，我们喜欢将生命播种在每个星球上。因为宇宙实在是太黑暗了太寂寞了。”
　　“但现在不这样了，我们更加喜欢散播其他的小概率事件……”
　　“宇宙中无止境的惊奇，就是我们最大的乐趣……”
　　“希望你们，也能够创造更多的奇迹，通过一次次的筛选。不要死掉了，小家伙们。”
　　说完这句话后，光团慢慢地熄灭了，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它走了……”
　　屏幕上已经没有任何显示。看到消失的光球，人们怅然若失。
　　如同与一位睿智而又和蔼的长者对话一般，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许多人受到了无形的影响。
　　他们沉默着，沉思着。
　　“我们做事情不就是图个自娱自乐么？不可能有任何的伟大的目标啊……人本来就是一种俗气的生物。”兰波博士忽然苦笑道。
　　如果科学研究不有趣，谁愿意每天沉着个脸，埋头苦干呢？
　　至于好奇等情绪，还不是来自于基因深处？想要摆脱基因的影响，太难了，几乎不可能。
　　“话说回来，近段时间，我们的心态有点不稳。”
　　“我们只想着攀科技，获得更强大的实力，然后好好地生存下去……但纳米动力学的难度实在太高，耗时巨大，成就却不多，我们普遍出现了浮躁的心态。哎，说不清，可能是境界不够吧……”有几位科学家正在讨论，反思。
　　于易峰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一边思考着。
　　从播种者文明的话语中，他感受到了一种纯粹。
　　“纯粹的动力，纯粹的前进，摆脱了所有的本能欲望，获得了最终的自由……这样的自由，是人类完全做不到的。”
　　“这样的文明比人类强，也是应该的……但他们的强大，是因为进步，自然而然带来的，而不是刻意去追逐强大。”
　　他忽然站起来说道：“好了各位，我们见证了更加伟大的文明，这也是一种好运气吧。”
　　“从现在开始，我们知道，宇宙中不全都是战争，还有和平。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值得我们去探索。”
　　“但路还是要一步步走，胖子也不可能一口气吃成……思维形态与科学技术是相辅相成的，我们没有到达那样的高度，也只能选择现在最有利的生存方式。”
　　“让我们放弃作为人的心态，放弃人的心理，就目前而言，是不可能的。就如同……我们不可能在生产力较低的时候，实现共产主义，也不可能在奴隶时代，搞资本主义……我们需要一个阶段一个阶段进步，不可能一步登天。”
　　“各位，振作起来吧，我们不是宇宙中最强的，也不是宇宙中最聪明的，这个道理我们早就明白了不是吗？不要长吁短叹了，接下来的路，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走下去……”
　　机器人重新走进探测器，发现那个紫色的金属盒子还在，依旧是那么暗淡无光。不过人们却不敢再次动它，也不敢将它拆卸下来，只是默默地，将所有低级文明的资料复制了一遍，然后重新装回了探测器。
　　于易峰想了想，又让工程师们用塔克文明的语言，在金属盘末尾刻了几行信息：
　　“我们是新人类文明，距离探测器的制造时间，约1.5亿年。”
　　“我们目前正处于逃亡的路途中……”
　　“通过与播种者文明的对话，我们解决了心中的很多疑惑。”
　　“前路漫漫，愿我们能够活下去，探索更多的未知……”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
　　有前面两个无比强大的文明留下的自己痕迹，新人类文明写一大串的，还有什么意义吗？
　　所以，人们只是随便写了几句，留下曾遇到过它的痕迹，这样也算完事了。
　　几个小时的时间后，深空号重新脱离了曲率泡，缓缓减速，试图继续完成没有替换好的曲率引擎。在这段时间里，几位人类工程师将古老探测器的离子引擎修理了一下，又更换了太阳能电池的线路，使得它能够正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