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走的小安立定,转身,冷冷然盯着陈逢时的眼睛,应该是眼睛,因为陈逢时身上都是血污,脸上也是,头发被干涸的血凝固成乱糟糟的一团团,里头还夹杂着树叶和灰土。
这模样,说真的,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很糟糕,太狼狈了。
“嗯,你的怀疑很合理,我是该好好想想……”小安嘴里说着,可是她的表情、目光里的情绪纹丝不动,看起来毫无诚意。
她就那么站那,沉默着。
陈逢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也就只能沉默的等着,自顾撕扯结块的头发,越收拾越为此刻的狼狈模样郁闷。
小安沉默的有点久,好在陈逢时的耐性不错。足足十几分钟过去了,小安突然扬手把什么东西丢了出来。
陈逢时看见了,是一点红雾。
所以,他一把接住。然后就听小安语气特别冷寒的说了句:“东西还给你,电话忘了它。”
陈逢时微微一怔,这才明白这女人为何沉默这么久。她是要等刚才那几个人走的足够远啊——这么一来,除了她,陈逢时还能去找谁询问这么多奇怪的事情,还有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
“美女——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聊聊?”
“现在——你得求我收下菌魔原生体,再说上一百句对不起,我们才能有话聊。”小安脸上倒没有特别得意的神情,平静的好像诸如此类的事情,她早就习以为常了那样。
陈逢时气结,然后,想想他开始因为小安的态度就带上攻击性的话,的确不对在先,这时被对方摆一道,也只能认,于是深吸了口气说:“好吧,我是有必要为刚才的意气用事道歉,但真诚的道歉需要一百句吗?”
“少一句——都不行。”小安斩钉截铁的态度,俨然是吃定了陈逢时只能低头。
是的,现在除了她,陈逢时一肚子的疑问找谁解答?
可是——陈逢时虽然是个讲道理的人,也愿意为了道理让步,可一旦他让步了,对方还以不合理的要求和态度紧逼的话,那么,他不但不会继续退让,甚至会产生一种对抗到底的愤怒!
“慢走,不送!”陈逢时再没有更多的话,干脆了当的冷硬,直接表明了他不再试图交涉的态度。
小安一个字也没说,很干脆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穿过来时的树丛,走了。
她走出去了一段,在一棵树下驻足,背贴着树,点燃了根薄荷烟,抽着。直到烟燃尽,陈逢时也没有走出来。丢掉烟头的时候,小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轻笑。
“你将来怎么死的,自己都未必知道。”
烟头落地的时候,小安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这一次,直到上车开走,她也没再停下抽烟。
陈逢时当然不会允许自己没骨气的又跑出去求和解,小安走了后,他打量了手里握着的菌魔原生体打量了一会,却因为不明作用,只能扯了块破烂衣服的布包着。
然后,他摸摸裤兜,发现手机竟然还没掉,只是——烂得不成样子,里头的电路板都不成原型,明摆着连修的价值都没了。
“幻想那么美好,现实这么冷酷!”陈逢时连卧槽的力气都没了。
一身平时不舍得穿,本来计划跟沈爱约会才上身的牌子衣裤毁了,从头到脚都是伤,回学校了还不知道怎么说;不回去吧——正好月底啊,没钱住酒店!再说,他这模样去酒店?前台直接报警他都没法责怪!
这些不算,他还赔上个手机!少不了得求爹告娘才能立即买部新的,他这一番折腾,哪体验到力量强大的美好啊?只剩下悲凉的苦难现实!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才会跟什么鬼外星生物菌魔扯上关系啊!’
第十五章 以为这就倒霉完了?
陈逢时的糟糕心情持续到山脚洗手间时,终于有所好转。清洗过后他惊奇的发现——胳膊上没伤!
对,没伤!是滚下山的过程中运气好,没刮到胳膊?
那当然不可能。
他腿上也没伤了,清洗了腿上的血污,脸上的血污后,全都见不到伤痕。
对着洗手台镜子里那张不见伤痕,甚至白嫩的皮肤让颜值提升两个台阶的脸,陈逢时只能愕然以对。
然后,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柳树直在菌魔操纵下伤势迅速恢复的情景……这能力未免太非人类了!
陈逢时不信的把头放水龙头下,使劲揉搓清洗那些因为血凝固而结块的头发。
没有洗发水,他就用洗手台上的洗手液。很幸运,不知道是这里的洗手液刚换,还是附近节俭的居民家里的还没用完,反正洗手液还有很多,没被人装走。
原本比流浪汉还脏乱的头发经过粗暴的清洁,终于像个正常人了。陈逢时对着镜子,接着灯光的照亮,努力的摸索找寻头皮上的伤口,可是——仍然没有,一点都没有!连他小时候额头发际线里碰伤留下的疤痕都不见了!
于是他脱裤子,找大腿上小时候摔跤留下的伤疤——没有,同样没有了,全都不见了!
那些本该有疤痕的位置,如今皮肤光滑细腻,胜过从小精心保养的情圣的皮肤。
陈逢时终于接受了镜子里的,现在的自己,不由震惊的说了句:“这不突然比情圣还帅了?我去,是不是帅的有点过份了……婴儿般的肌肤是不是就是说我这样的?”
本来要说长相什么的,陈逢时这类,本来就不输情圣,都是不同外貌类型里的顶呱呱的。但如陈逢时这类工农阶层出身的,从小被放养,各种磕碰,各种户外被自然环境过度伤害皮肤,留下或多或少难以逆转甚至是不可逆的痕迹,这些就不单纯是肤色问题。
相比情圣那种自幼精心养护,瑕疵极少的脸,也就不能比了。
此刻陈逢时面对镜子里、皮肤一切不可逆痕迹全都消失了的脸,忍不住自恋一会,也就不奇怪了。
甩去头发上的水,抹了把脸上残留的水,陈逢时深吸口气,扯了扯身上破烂的难以遮体的衣服,他的心情好多了。至少回去,不需要为浑身上下的伤痕的问题发愁。
他现在可以选择翻墙入校,潜行回宿舍,摸黑跃上宿舍楼,最多只是惊动瘦子;也可以直接找汉子借身衣服回学校;当然,还可以干脆脱了衣服裤子,找警察求助,谎称被抢。
第三种方案耗费时间太多,副作用大,还无端增加人民警察的工作量,太不道德,也就只是一种可能而已了。
陈逢时收拾心情,准备采用第一种方案时,刚探头出洗手间,就看见下山的路上有两条身影,于是迅速缩回头。根本不用想,只看身影他就知道绝对是清醒了的柳树直和摇姐。
不说摇姐如今身形性感的让人难以忘记,就说柳树直仍然保持着健美界精英级别的肌肉水平,也足够辨识了。
从洗手间到下去的路就一条坦荡大道,陈逢时不想跟他们碰上,因为能料想到这两个人极高概率会被菌魔设计了什么对他 不友好的记忆遗留。
陈逢时只好在洗手间侧面回避,没一会,摇姐和柳树直来了,果然是在洗手台收拾,刚才的战斗两个人也都灰头土脸。
摇姐洗干净了头脸,心情好了些,她收拾完,轮到柳树直,看见他对着镜子久久发呆,忍不住说:“你到底想好没有?陈逢时给你注射奇怪的药物,害你身体得了肌肉增生的怪病,你就真不想报仇?”
一旁听着的陈逢时无语掩面,知道菌魔对于柳树直的遗留这样的记忆,既让他背锅,又解释了柳树直突然从竹竿变成健美精英体形的理由。但他听摇姐含恨的声音,更在意她的记忆里,会是什么仇。
柳树直的记忆里,他是第一次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觉得很陌生的同时,又觉得,他挺喜欢如此强壮的模样!在过去他的人生中,从没有一个能够为之自信和骄傲的理由,可是现在,镜子里的他,有了这样的理由!
“摇姐,我觉得陈逢时刚才说要杀你什么的,只是一时气话,你还是别太放心上了。至于我……”柳树直迟疑着,仍然看着镜子里他身上那一块块凹凸坚硬如铁般的肌肉,自语般道:“……我一点都不恨他,真的!虽然不知道他给我注射的是什么药,但是我喜欢自己变的这么强壮!”
“你白痴啊!”摇姐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着他数落道:“他当时是要用这药杀了你,是你命大,要不然按他说的,你会一直不停长肌肉,长到死!你还不恨他?”
“……我真不恨,我觉得陈逢时人挺好,以前见面也从没看不起我。”柳树直捧着清水抹去胳膊上的灰尘,感觉到肌肉那种如铁的坚实,心里涌动着一种——自己变的很强大的自信,是的,自信,这种东西很陌生,很陌生,可是却让他止不住的情绪激动。
他此刻,只是害怕!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好?不许我说出跟他的关系,高兴了就找我出去睡觉,不高兴时面都不露,我为了他打了三次胎!他呢?私底下还有那么多女人!被我发现了,我闹,他就把我骗到这,要杀了我!你脑缺氧了才会说这种人好吧!”摇姐越说越气,无法接受柳树直的态度,看他不为所动的沉默,嘴里责骂的话也变的越来越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