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将至 (温言对酒)

杨小千也吃的很慢，倒不是拘谨，而是有心事，心里担忧烦闷时，吃国宴也是味同嚼蜡。

“杨会长，有心事？”齐心吾忽然出声问道。

“嗯，蒙古国战事未平，有点不放心，虽然这几个月变异体很老实，可天知道它们会不会趁乱跳出来兴风作浪。”杨小千放下碗筷，实话实说。

在座众人除了魏主任，其他都是远江派，从身体到灵魂都打上了远江人对变异体的仇恨烙印，所以杨小千相信齐心吾齐烈叔侄能够理解自己的担忧。

不是担忧变异体能兴起多大风浪，而是担忧眼下的乱世会给变异体提供机会，担忧当局会对变异体妥协。

“与其担忧变异体，不如担忧难民问题和那些第三世界国家里拥兵自重的独裁者、军阀，这些人做出来的事，会让平民和难民认为人类比变异体更可怕，然后变异体的进化神教就会拥有更多信徒，按照之前签订的和平条约，我们可不好出手阻拦。”齐心吾一边用餐巾抹嘴一边说道，“至于变异体本身，我相信他们是会遵守和平条约的，撕毁条约正好给了我们使用终极手段的理由。”

杨小千沉吟不语，在他想来事情远比齐心吾所说的理想状况要复杂，不过杨小千也能理解齐心吾的心态，总之不管存在什么风险，都有刘远舟在上面罩着，这种想法挺好，能让人轻松许多，只是杨小千做不到放弃自主思考。

“哦，说到这个，我想讲几句。”魏主任很有礼貌，先放下手里的碗筷，然后才偏头看向杨小千说道，“内蒙军区已经调动部队进入蒙古国境内，准备帮助蒙古国抗灾，没办法，几百年前是一家人，现在还是一家人嘛。这次内蒙军区的作战任务不仅有扑灭魔潮，还有监督圣元帝国。俄联邦西西伯利亚和南西伯利亚的部队同样有大动作，执行的任务也差不多。”

杨小千眨了眨眼，领悟了话中含义。华夏和俄联邦未必看得上蒙古国国土，再者现在瓜分蒙古国，吃相未免难看，而且没了缓冲地带，反而不利于双方关系。所以，干脆各自出兵，把魔潮扑灭在蒙古国国土上，在提升国际形象的同时顺带把本国利益最大化。

想了想，杨小千问道：“监督圣元帝国？这个监督是指？”

“噢，就是监督圣元帝国里那些远江战犯履行承诺，按照签订和平条约时的协议，所有吃过活人的圣族不能拥有生存权。但如何审判如何行刑一直是个难题，两边都很敏感，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把好不容易签下的和平条约付之一炬。”

魏主任笑眯眯地说着，他刚才喝汤是从没吐过炖烂的骨头，现在这幅笑脸同样有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意思。

“所以，十七国派出的人类代表与圣元帝国达成一个共识：全体变异体战犯都必须死在抗击魔潮的战场上，这样一来，他们的生存权被剥夺，等同于履行了协议约定，但又不至于激起变异体拥护者的仇恨和报复，两全其美嘛。”

杨小千眉头微蹙，转头看向其他人，齐心吾与齐烈叔侄显然早已得知，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而周天明和于谦的脸色则是一变再变。

仔细想想，温言是变异体的王，要以审判形式对她进行裁决，的确不太可能，而处置战犯的方式又必须要保证一致，这样看来，让那些该死的变异体在死前发挥点作用，跟魔潮怪物同归于尽，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只是可惜，少了复仇的快感。仇人死在自己手里，和死在怪物手里，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不过，只要变异体能乖乖去死就行，没必要为了亲手杀死仇敌而放弃可以争取的利益，有变异体做对抗魔潮的先锋，能省下许多炮弹，挽救不少人命呢。

再者，杨小千本就不可能亲手杀死温言和变异体战犯，就算审判行刑多半也是圣元帝国自己动手。

于是杨小千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处理办法不错，那温言呢？”

“圣元帝国的女帝陛下也是战犯，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魏主任没有正面回答，但语气很坚决。

“嗯，如果它们不遵守约定呢？”

“那就只能烦请杨会长，于议长和齐副局长，把圣元帝国从戈壁沙漠上抹掉了。主席绝不会允许曾经伤害过华夏人民的战犯苟存于世。”魏主任杀机毕现，再没有半点儒雅书生的做派。

“好！”杨小千以茶代酒，举杯遥敬魏主任，放下茶杯后对周天明吩咐道，“天明，后面的会你留下来开，我和于议长要去一趟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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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麻雀帝国

戈壁沙漠跨越蒙古四省，绵延东亚北部浩瀚大地，沙漠与裸岩形成的绝地占据了广袤空间，数百年间人迹罕至。

如今只有沙子与岩石的荒芜地区上却长出了一朵朵“小蘑菇”，那是定居者的住所。自圣元帝国建国以来已有数月时间，日夜三班倒、片刻不曾停歇的建筑工程不仅让工程承包商与施工方赚了个盆满钵满，也让荒漠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文明痕迹。

从高空俯视，圣元帝国建筑群落的形状与最初帐篷围绕石宫形成的同心圆差不多。

圆环中心处是皇宫，与故宫、卢浮宫、克里姆林宫、白金汉宫、布达拉宫这些历史悠久的前辈相比，圣宫就像是珠宝玉石面前的一颗砂砾，但与周围建筑相比，圣宫足以用富丽堂皇、辉煌璀璨来形容。

皇宫以外第一圈圆，是进化神教圣子、圣子教母、枢机团红衣主教与圣元帝国公爵的府邸，墙面地板全部由波斯海浪灰大理石筑成，连成一片后有股磅礴大气，如大海巨浪般气势恢宏。

第二圈同心圆是帝国百官的住宅，百官之中多为经过数次进化、战力雄厚的圣族，也有少数信奉圣族但尚未转化为圣族的人类，他们并非没有资格接受转化仪式，只是圣族需要他们的管理才能和聪明头脑，而转换圣族之后他们未必能更好地为圣元帝国服务，因此在圣帝许可之前，他们将继续以人类的身份为帝国效忠。

当然，即便帝国臣民会因他们的人类身份而多有歧视，但俸禄与国法却不会区别对待，只要身穿朝服佩戴表明身份的玉牌，即便是一等公民身份的低等圣族见了他们，也要低头行礼。

第三圈同心圆是一等公民的住所，一等公民多为未获官身的低等圣族，作为圣族他们在圣元帝国内天然享有超过人类信徒的地位，如果做出特殊贡献获得奖励，便有进身之阶。

第四圈同心圆在城区以外，是二等公民与三等公民的集聚地，臭气熏天的贫民窟，住在这里的都是戴罪在身的低等圣族和地位更加低下的人类。其中与百官中人类官员有血缘关系的，以及进入圣元帝国时为帝国做出贡献的——比如捐献财产、捐献亲属遗体——是二等公民，他们有自由出入主城的权利，以便更好地为地位更高的人类同胞服务，为帝国服务。

而三等公民的地位仅比奴隶高出一线，几乎等同于帝国圈养的肉猪，对于他们而言，上升通道已基本封闭。

三等公民主动捐献肉体，或许可以让子女成为二等公民，二等公民触犯国法后降为三等公民，而立功或做出足够贡献后便能在圣教名册留下一笔痕迹，等到转化名额落到他们头上，他们便能接受转化仪式，成为一名光荣且伟大的圣族，并获得一等公民的身份。

看似人类也有爬上帝国高层的机会，然而实际上，圣元帝国虽然刚刚建国，但阶级固化却十分严重，因为实力的提升需要人肉，而人肉的配发完全掌握在圣帝、神教与百官手中。

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产物，能够真正成为一个国家——虽然规模极小，甚至比不上华夏一座地级市，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真是让许多社会学家感到不可思议。

不论实力相差有多大，只要压迫得久了，自然会有反抗。不过，反抗的火苗还未燃起，就被魔潮扑灭。

千千万万只怪物从裂缝中奔涌而出，不仅猎食蒙古国的游牧族群，还不止一次对圣元帝国的领地发起攻击。

或许在内三圈的大人们眼中这是件好事，因为蒙古国的军队无力保护国民，导致大批民众为了生存，放弃蒙古国国籍，寻求帝国的庇护，这给帝国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也为某些人打开了上升通道，分明是有利于发展的好事。

但在身份低微的人类信徒看来，这是非常糟糕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物以稀为贵，后来者的加入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地位得到提升，恰恰相反，三等公民数量骤增，使得人类地位一降再降。

更糟糕的是，人多了，食物消耗也更大了。自魔潮降临以后，外界对帝国的运输通道逐渐封闭，有限的库存粮食难以得到补充，而吃饭的嘴却在不断变多，由此导致的后果便是二等公民与三等公民获得的报酬与食物配额越来越少，早晚会降到饿死人的程度。

圣族大人当然不忍心让贫民窟里的人类活活饿死，谁愿意看到自家养的肉猪在无意义无价值的日常劳动中把那一身肥膘给消耗一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