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大盗 (割以永治)

如剑术长先生所料，她确实了解通道的意义，也知道那个亡者的国度――在教会的文献中，那处与阳光隔绝的地方是生者的禁忌之地，遍布各种高阶亡灵，《死灵生物图鉴》中所有肮脏丑陋的亡灵种生物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些特别的奇怪物种……最重要的是，对于眼下这支七人小队，贸然进入那里无异自寻死路。

“如果是通道的话，的确有着很大的危险。”

没有再多说什么，神官温妮点了点头作出了回答。她身边的拉迪娅和莉娜小姐正仔细聆听着她的说话，虽然她的嗓音就像温婉的性情一般平静毫无波澜，但是显而易见，她的淡琥珀色眼睛里露出了些许紧张不安。

能让这位女神官害怕的东西？

作为迪尔亡灵的天生死敌，圣辉教会的神职者对于亡者拥有强大的克制，可是连她都会变得如此这般模样――两位法师不由心底暗自嘀咕起来。

场面一时之间突然冷清。而结束长廊一侧某所房间的探索后，三位贵族骑士退回到了长廊，他们看到依然站在原地的四人，愣了一愣。

“你们，什么也没干吗？”

拉尔斯率先问道。

莉娜小姐点了点头。而剑术长先生却向他们一眼望了过来，他看到艾丽莎手中捧着一柄长剑――长剑没有剑鞘，颜色黯淡的剑身上，两侧刃面各开着一条浅浅的三角形键槽。整柄剑虽然并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是看起来不知为何，似乎蕴含着冲天的杀意。

“这是你们找到的宝物？”

格洛一眼就认出了这件物品。在《纷争》中，这柄长剑也是“安格斯的挽歌殿堂”副本特有产出，虽然有着不凡的杀伤力和手感，但是度过游戏初期有了其他的选择后，大多的玩家纷纷抛弃这一武器。他也曾是这其中的玩家之一。

【泣血哀怨】（长剑）

基础攻击：20～25；

附加属性Ⅰ：力量+15，敏捷+3，体质-10，运气-2；

附加属性Ⅱ：10%几率造成流血伤害；

泣血：每一次饱饮鲜血的攻击，提升人物角色当前5%攻击力，最高上限30%；

限制人物等级LV24；

这是一件传说级的武器。从基础攻击来看，虽然与刺剑公正之义属于不同的种类，但是20-25的攻击，在这个等级的长剑中也算得上非常优秀了，而附加属性，15点的力量、10%几率流血和泣血，更是让这把武器的杀伤如虎添翼，不过那个体质减去10的设定，却多少有些令人头痛。就算是皮糙肉厚的骑士职业，拿上这件玩意也会变成一个小脆皮――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格洛知道【泣血哀怨】还有着一条运气减2的属性。

这条属性在人物面板中并没有显示――玩家们对此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条属性可能降低攻击的判定系数，有人说可能造成持有者副本掉落衰减，反正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似乎都可以找到不少的例子进行佐证。

格洛也曾听说过这些说法，但他却有一个更为清晰准确的认知，使用这件武器的玩家，打怪或进行副本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挂掉几乎是家常便饭――在这个等级，体质的大幅削弱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可也不能否认，那个运气减2的设定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他看了看骑士小姐，虽然这个女人与他有些互相看不过眼，不过他本身也并非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他咳嗽了一声，提醒道：

“这是一件被诅咒的武器。”

“和那个巫妖有关？”拉尔斯问道。

“也许，有着一定的关系。”

格洛对于这把长剑和“逆命者”安格斯罗森塔尔的渊源并不了解，他不太肯定的答道。

“但它的锋利和手感，的确是一件很不错的货色。”

“这是堕落不洁力量的诱惑。”

盗匪头子充当起了神棍。他和拉尔斯两人一来一往讨论着这柄长剑的来历，却根本没有发现骑士小姐艾丽莎的脸色渐渐有了变化。

这听上去就像对她的一种讽刺――从房间内的杂物堆找出这件物品，她正为自己的出色眼光而得意，可是眼前两个男人的讨论，却仿佛将她的收获说得一文不值。

她抱着长剑，鼻腔中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个女人在表达不满――格洛意识到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他的心头暗自叹了一口长气。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他也实在无法勉强。

后殿长廊中的房间已经打开了一多半，一行人开始变得沉默，继续探索一番，再也没有任何收获后，他们一行七人回到了房间内的密道入口。

格洛走在了最前头，他的身后，拉迪娅和莉娜齐齐施展了照明术，队伍中的成员们鱼贯而入。

……

灰色花岗岩的高塔中，安格斯罗森塔尔将妮娜的身躯抱到了一张铺着柔软羊绒毛毯的木床上。他搬过了一张圆椅，双手撑着颅骨的下巴静静地看着这个雪白长裙中的女人。虽说她现在只是一具骷髅，但是安格斯的魂火中总会自动脑补出那些难忘的音容笑貌，他有些虚弱，可是一想到妮娜正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又忍不住笑了。

颌关节张合了几下，颅骨薄薄一层腐烂失去生机的血肉却难以展现真实的笑容，他的一双骨掌从床铺的另一头拉过床单，轻轻地盖在了妮娜的身上。

迪尔的亡者其实并不害怕寒冷，也不会着凉，这看起来就像一个多余的举动，不过，这已成为了安格斯数百年来养成的习惯。

“晚安，我的妮娜。”

高塔的外面，墓园城核心区域的街道正亮着银色的路灯灯光，弥漫整个灰暗天空的光华从窗口映入，安格斯不由回忆起青年时代那些温馨美好的月夜，他站起了身体，来到了高塔房间的窗前。


第156章 中止的试验

夜空之下，是墓园城的街景。

与地表人类的城市不同，地下世界并没有明显的白天与黑夜区分。街道、小巷、广场，甚至整座城市，在头顶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都处于一种极为难得的寂静。偶尔，一辆骸骨亡灵马拉行的马车从街角飞驰而过，铁皮包裹的硬木车轮硌在路面石板的接缝处，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却让这种寂静体现得愈发明显。

安格斯的目光由近及远。

街道中的行人寥寥，巫妖的躯壳虽然失去了富有活力的血肉，但是强大精神的感知却不输于人类肉眼的视力，他看清了视线末端的景象――在街道一侧花坛毛茸茸的红色球状苔藓后头，两位复生者，墓园城的居民，正以一种缓慢悠闲的脚步行走着，他们的速度慢得就像奔跑的蜗牛，不过对于寿命悠长的亡者来说，浪费时间和生命并非一件可耻的事情。

这，应该算是一种安逸舒适的日子吧。

房间内，一座老旧的青铜座钟发出了连续的清脆响声――座钟内部机关的小铜锤敲打着簧片，一下，两下，三下……直到第八下。安格斯收回了注意力，他知道，如果按照人类世界的标准时间，现在应该是八点。

只是，是上午的八点？还是晚上的八点？他并不确定。呆在这座冷清而无趣的城市总是容易让人忘记时间，要是不能找上一点有趣的事情，确实有够无聊。

他刚刚已经对妮娜作过一次全面的检查，她的突然昏迷让他揪心一般的紧张，连那个被列为迪尔核心机密的重大试验都顾不上了。还好，最终的检查结果证明了这只是虚惊一场，近三百年的漫长岁月，妮娜的灵魂已经逐步稳固下来，不再像当初那么脆弱，这次“永眠之棺”禁制发生的意外，不过造成了一些灵魂上的冲击而已。

也许，什么时候应该返回一趟地表世界，将妮娜喜欢的那些东西拿回来。至于那些打破禁制的可恶虫子，眼下更为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以后的机会，总是有的……

亡灵议会的议长，迪尔的首领埃迪格里高利看到安格斯重新返回了实验室――紫色的魂火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憔悴，这位重要的试验组核心人员向他淡淡打了一个招呼后，继续埋头回到了工作。

长桌之侧，试验的助手来来往往，很快，堆起了一叠高高的稿纸。在安格斯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些不太重要的分支试验已经全部完成，他拿起稿纸按照右上角的序号一一整理起来――这是他的要求，这种特意的安排让这项冗杂浩大的工程变得条理有序，所体现出来的好处，也让埃迪和参与试验的一众巫妖们赞赏不已。

此刻依然繁忙的地下实验室中，并不止埃迪一人发现了安格斯的疲态，他的身边，一位身披长袍、带着圆檐呢绒礼帽的巫妖拢了近来，这身打扮不伦不类，看上去有些可笑。不过在这个忙碌的地下实验室中，并没有闲人开口嘲笑。他走到安格斯的身前，指节敲打着桌面上，硬质的白骨与木桌撞击摩擦发出了一阵并不悦耳的噪音：

“安格斯，我们的第4号试剂因为某人的缘故，已经失效了。”

巫妖淡淡地说道。他的嗓音嘶哑，语调平和。但是一丝指责的意味不言而喻。因为一个女人而丢下手头重要而工作，导致价值昂贵的药剂因为失去时效而报废，在他看来，这绝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原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