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宙觅生 (夏洛克稻草)

就连盾牌后的乔瑟夫都被凌一这举动逗得直不起腰来。“蠢材！废渣！你想用那玩意干嘛？我本来还以为你有两下子，看来还是高估你了！你是打算过来对我跪下求饶的时候，有个东西在地上垫一下吗？哈哈啊哈哈…”虽然言辞嘲弄，乔瑟夫捏住盾牌把手的力度却毫无减轻，手心甚至都开始流汗。越是解读不出意图的举动，就只有两种极端的可能。

凌一拿着那块石砖在手里掂量了两下，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风过无声，凌一动如脱兔，与之前如出一辙的轻盈速度。只不过这次不用弯折躲避，直线距离下转瞬即到对手面前。乔瑟夫透过盾牌上的观察孔可以看见，凌一在离在自己两三米远的地方，就已经借着惯性起跳了。他连忙微蹲下来准备迎接沉重的踢击，结果却只是很轻柔的几下踏击声。

凌一并没有对着乔瑟夫的盾牌发力，而是借其为跳板，纵踩几步跃上空中，然后看似极不经意地扔出了刚才自己挑拣半天的石砖。

没人可以看清，凌一的目光像火炬一样聚焦在那块石砖上，发梢都有了汗珠，面色涨的通红，像是在集中精力干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与此同时他重新调整身姿，整个人接近倒立，这下倒真的是个飞踢的姿势，朝那块已经被抛至最高点的石砖踏去。

“这是要干什……”乔瑟夫扬起脑袋，目光呆滞，完全看不懂这是要干嘛。时间仿佛静止。

一直双臂交叉在胸前，看似波澜不惊的里德，却突然显得很激动，他垂下双手紧握成拳，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关于乔瑟夫从家中拿出的那面盾牌，其防御力他再清楚不过。但与之相对的，其重量也非普通人可以控制。乔瑟夫蛮力非常，改换盾牌的位置并不算费劲，不论对手速度有多快，从哪一个角度发起攻击，都可以说几无死角。除了正上方。力气再怎么足，也无法瞬间将其举至头顶！但人至空中，无法腾挪换位、改变方向，这是常识！那少年想用那块砖干什么……

凌一单脚踏了上去，踏上了半空中那块石砖。令所有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块分明就无牵无引的石砖，承受了少年的体重之后却像什么都没撞到一样，像是本来就固定在空中一样，其原本的运行轨迹没有产生任何改变。反观凌一，则是竟然真的像在空中找到了一个坚实的踏脚点一半，膝盖微屈腰腹发力，完全改变了运动方向，像一颗从天而降的冰雹，遽然朝地上扑来。

举着盾牌的小少爷呆若木j。

凌一稍微侧过身子，右侧向下，双拳抱合像是给右肘的沉击增加力度，倏忽之间，他的肘部狠狠地撞在了乔瑟夫面门上。骨头碎裂的声音、乔瑟夫血堵喉咙的闷哼声、凌一翻身落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随后，石砖落回冰面，清脆的回响是鸦雀无声的斗技场中唯一的动静。

成功了……竟然真的可以……平躺在冰面上的凌一伸出手掌，从五指的缝隙中仰望天穹，那有气无力的阳光头一次让他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这招名为“月沉轮”，是凭空制造一个可供自己改变方向的支点，然后将自身的重力将至最低，继而突然发动袭击，回落之时再提升重力、以增加下降的冲击力。从助跑开始整个轨迹如同一道弯月，故而凌一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最开始的灵感是在和克莱多掰手腕的时候，短瞬突破了世界对自己的引力限制，让凌一开始思考这种一瞬间的解放到底有没有可能。后来经过张哲的战斗技巧训练，凌一就想出了具体的用法并想将其付之实践了。不过在今天以前，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好像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思考这招到底有多么违背常理，绝大多数观战者，并未将其联想至物理定律，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少年见所未见、精彩绝伦的反击的动作。慢慢地，开始有几个人从看台上站起来鼓掌，随后越来越的人起立，掌声雷鸣一般传来，各种彩带、帽子都开始往场内扔了，像一锅被点燃的沸水，市民们的兴奋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意识到，结果已经写就。

凌一沐浴着掌声和欢呼，他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他没忘记刚才被自己直击面门瘫软在地的乔瑟夫。那家伙已经满脸是血，一只眼睛周围全是渗出的浆y，看来是瞎了。鼻梁歪在一边，皮下的软骨恐怕也彻底碎了。

乔瑟夫的手指好像抽动了一下。果然不至于直接死亡。不过凌一此时的心情轻松无比。他站起来拍拍地上的冰屑，不紧不慢地朝乔瑟夫走去，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乔瑟夫却抓起了手边一杆奔流枪。

他完好的那只眼睛也被污血填满，看不清凌一的位置，只能根据声音来判断大致方位，对着空气胡乱开枪。喉咙里的境况类似，只能发出垂死野兽一样的歇斯底里低吼。

凌一皱了皱眉，他看到了一种人人尽有的原初生存本能，却又为乔瑟夫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举止感到愤怒。

“喂。”回应凌一的是一声枪击，差点擦到了凌一的脸。

“我本来一直想杀了你，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还不配脏我的手。”

地上那面目模糊的乔瑟夫一听此言，顿时疯狂地手脚乱动起来，看样子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一种报复的快感在凌一心里升起，“你放心好了。也不会就这样结束。”

凌一抓着乔瑟夫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拖起。有了刚才成功使出月沉轮的经验，凌一对自己的力量更有自信了。他伸手抓住乔瑟夫骨铁衣背后的支撑柱，屏息凝神猛然发力，这次，铁做的“脊柱”碎成了几截。

随后他戴上了之前乔瑟夫掉落的加压指虎，对准乔瑟夫皮肤下真正的脊骨，一拳又一拳狠狠地砸去。

第三十三章 以牙还牙

望着凌一用指虎一次次重击乔瑟夫的脊柱，全场噤若寒蝉。但没人发出不满或者嘘声，正相反，大多数人心里其实充盈着一种和凌一类似的快意。热河界的居民比凌一更清楚，现在不管他做什么，都没有违背规则。

唯一难以忍受的，就只有乔瑟夫的大哥里德了，他的眼中已经有了几道血丝，拳头紧攥，指甲几乎要嵌进r里去，偶或会发出几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吼声。他的正对面、场地的另一边的张哲，时刻在关注里德的动态，但好在里德似乎并未打算直接冲进场中。

“大…大少爷……小少爷他……”旁边的一个黑人女仆怯生生地问道，但望着里德杀人一般回瞪的眼神，赶紧闭嘴不语。

“死亡免责书都签了，乔瑟夫在这场比赛中用的办法本来就不光彩，你还想让我也破例，继续给我家丢脸吗？”

“我……不……”那女仆哪里想到里德还会反问自己，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里德心里是多么希望能有一个说话有分量的人，能给自己一道命令无视这些规则。心脏有无数蛀虫在反复啃食，挠得他奇痒无比。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凌一自然不知道其他人的心理动态，那和他也没关系。他皱了皱眉头，拇指轻轻一拨，将加压指虎的功率调到最大。

咔嚓……

一声断裂的轻响。

“呼……你这家伙骨头还挺硬嘛。”凌一抹了抹头上的汗。

乔瑟夫像一个突然被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腰部以下都失去了知觉，像两条麻袋一样无力地瘫软着。可他本人早就因为剧痛而晕厥了过去，更别提对凌一的话做出什么回应了。

那一刹那，有一些本不属于凌一的记忆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前，那次氚能高冲的比赛。脱落的铆钉、在压力下变形的马赫靴，一个瘦弱少年如皮球一般从山崖上滚下来，哀嚎声被一路碾压的尖刻石子给压了回去，所有的皮肤都在忍受着刺痛和摩擦的热力，直到最后整个人掉落在一块冰锥上，从腰部开始上下半身不自然地折叠，再也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那感觉很奇妙，既可以从第一视角感觉到疼痛、感觉到跌落之时眼前翻滚变幻的乱象。又能从旁观视角看清过程。

凌一长舒了一口气。那是属于自己到来之前的怨念和执意，这下总算两清。

“你对我之前做过的事，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当然，你也可以祈求奇迹降临在你身上。”凌一小声地对着乔瑟夫耳边说道，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到了。

克莱多和江辉已经忍不住雀跃欢呼，开始庆祝了。而整场比试中最激动最闹腾的珊珊，此刻却陷入了沉默。她双手交叉在胸口前，呆呆地望着场中央像个天神一样惩戒完对手的凌一，这还是之前那个软弱的少年吗？那个也没少被自己骂没用的人？可这种陌生感，随着凌一转头对自己的微笑顿时烟消云散。也许是这几天下来他真的成长了吧！在看到他机械协调度是零时，其实珊珊自己都不太相信凌一能够战胜乔瑟夫，压抑了数天的强颜欢笑，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得到释放。不论是实战能力还是果敢冷静的性格，都让珊珊对凌一有了崭新的认识。如果说自己之前还只是因为凌一为自己接下挑战、而对他产生了责任感，还只是一些朦胧的情愫的话，现在那情感已经变得无比强烈，真如一头小鹿在乱撞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