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宙觅生 (夏洛克稻草)

克莱多一愣，不再低语。

这句话有好几种释义，而他当然不敢奢求似地理解成，那些都是在他**控的情况下所发生的事。

哪一件……都无法原谅。

大悲大恸至此，一切言语、行为都是徒劳。如果悲伤还有层次的话，看见珊珊的离去，凌一尚能正常地宣泄情绪，还能表达愤怒与心绞，那刚才这幕，则是摧毁了一栋本就破败不堪、垂垂欲倒的大厦最后一个支点，只有不断落下的砖石，下坠，下坠，永不到头。

凌一仰面躺下，战斗的疲累，伤口的痛，身边的风，眼前的景，尽归无物，看上去和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克莱多跪在他身边，沉默良久。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没想到并肩作战的承诺，兑现的方式竟然是和你打了一场。”

“他们……是无比地信任你……是觉得只有你能扭转战局……能让这颗星球回归和平……不愿让更多的人牺牲，才会……算了。”

“其实不论主观还是客观，你确实是唯一的人选。”

“做出这种事的我，还有什么存在于世的必要……”

“你知道吗？我的本体是一样神兵。叫‘转魄镜’，和你的‘灭魂剑’一样。它的能力则是按使用者的心愿转换形态。”

“从人造人的信条，从更靠近人类的角度，从朋友的角度……我又该怎么办……”

“你曾经送给过我一份礼物。不是指那件实物，而是引领我一路走到现在的一切。”

“这是我的回赠，我的第一份和最后一份礼物。”

凌一只觉得心脏一疼一热，克莱多从自己身边消失了。

恍惚间他甚至有种幻觉，会不会像很多小说里写的那样，陪伴自己的朋友只是自己人格的分裂体，从一开始就一直是孤身一人。

幻觉当然虚假，他只是觉得那样倒还好点，不用真的承受这份沉重。

当克莱多的生命也消散的时候，就好像那栋心之大厦终于彻底倒塌，只有破败的废墟，漆黑的暗光，生命的荒原。有什么感觉？已经没感觉了。

克莱多回归为“转魄镜”的本体，然后化作了凌一的心脏。

永远强硬有力，永远不会衰老，永远折s着鲜活的生命光影，永远不会停止跳动的心脏。

这就是你的礼物么？

我本来是个轻生者，初次见面你说我一脸y郁面有死相。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艰难觅生，总去做一些看似不可完成之事，其实压根不是坚忍果毅，其实也有另一种心理成分在作祟：这样我够努力了吧？如果这样不行那就不怪我了，做完这件事结束这场战斗，要是失败的话，那我就可以无可指责地去死了吧？

哪个才是所谓“真实”的心理我自己也搞不清，求生的**和轻生的倾向混杂一团，每次都拼，一不小心还真完成了一件件看似不可思议之事，打败了一个个不可战胜的敌人。

你的礼物倒是解决了表层问题，可这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也许……这就是你的愿望？

凌一保持着那个仰倒在地、假死似的姿势。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时而斗转星移，时而一片虚无。

时间概念模糊了。

他终于起身，没费多少力气，来到了附近最高的一座山的山顶。离天空、离宇宙最近的地方。

他只是仪式性地觉得应该有个葬礼，可他们都没有尸体。

就像西西弗斯没意义的石头。只有默哀而已。

思维活跃起来的时候，回忆就会再度泛起，每一帧都离不开那三个身影，扎得他的头一阵刺痛。终于，色调变得灰白，他们都变成了灰色，只有自己还是惨淡的彩色。

太阳再次被云层遮蔽，眼前是层层堆叠的霾雾。

凌一回到了城门口，登上了和不久之前的自己一样动作、倒在地上的“拳师”，脊柱接驳上输能管的那一刹那，能量无限喷薄涌出，源头是自己的心脏。

先前被消耗殆尽的那点储能，和现在比起来就如水滴比之大河。

讽刺的是，有形之“心”能量无穷，无形之“心”却是一汪死水。

他缓步朝那片“混沌”走去，“拳师”的眼睛骤亮，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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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不投降吗？”

“……万分抱歉！我们几波攻势都被一个戴小丑面具的怪人给打退了，而且他还……”

“还干嘛？”

“还在市政厅前面的广场，用兄弟们的尸体，摆出了一个字——滚。”

“…………”

“看来必须得咱俩亲自出马了。”

两尊黧霾种拔地而起，线条完美的身躯令人望而生畏。

“报…报告！”

“何事惊惶？”

“那个，从城外方向，走过来一台机甲！”

“哈？你看花眼了吧，不可能再有活动的机甲了！”

“属下亲眼所见！”

“拳师”拐过了街角，背影映着残阳。

血红的双眼，扬声器里竟然能传出沉重的呼吸声。

最初和最后一台机甲。

“站住！”两只黧霾种一左一右迎了上去。“里面的驾驶员，有何贵干？该不会要说来解市政厅之围这种蠢话吧？”

回应只有不停歇的呼吸声。

“哑巴么！问你呢！”

“不是……你们。”浑浊的声音传出。

“劳资是三驿星卫队队长谭岚！你是想找谁？”

“二驿星卫队队长季镀。这时候不急着逃命，迷路了吧蠢蛋？”

“不管了，我一直都想着能有台机甲，加入我的藏品库呢……”

“哼，我正抱怨着一路打来，值得一战的对手都被别人遇到了。落后的机甲凭什么受万人仰赖，灵改和黧霾种才是未来！”

第376章 一念无明

“不是……你们。”

两只黧霾种这才总算听出，那浑浊、深沉得如泥淖一般的声音，似乎是个相当年轻的人发出来的。

“帕楚德利姆，凌拓，张哲，在哪？”

谭岚和季镀面面相觑。

“你有病吧！我有什么必要告诉你？这态度是无视我们？”

“市政厅这个据点，就由我们统率二、三、四、六驿城的剩余兵力攻打，想解围就得先过我们这关！”

“拳师”径直转身欲走。

两人彻底怒了，疾奔而上一左一右搭上“拳师”的肩膀，用力往回一拽，却……没拽动？！

凌一就这么拖着他俩走了几步，仿佛才意识到有人在拉自己，不耐烦地回头一瞪。

两条手臂遽然分离，落下去填满半条街道。

“这…这小子！！”

机甲背后有一把泛着幽黑光芒的巨剑，谭岚和季镀的战斗经验相当丰富，光看伤口的断面就能大致知道对方的攻击方式，可这次他们却不怎么确定——一人的伤口格外平整像是利刃所为，另一人的同一部位却是锯齿状的，更像是被蛮力扯断的……共同点只有，他们都没看清这是怎么发生的。

“滚。”轻蔑的嘲讽，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两人暴怒，发出一声黧霾种特有的、机器轰鸣般的吼叫声，在军阵中待命的大群卡巴基顿时像受到了无可抵抗的召唤，潮水一般涌过来，被吸附上了两人手臂的断口。短短一两分钟内，光洁如大理石模样的手臂恢复如初。

“这点小伤，对黧霾种形态下的我们就像挠痒一样！我们在热河军中的地位不低于凌拓，你小子哪来的自信目中无人？！”

“别跟他废话！不见棺材不掉……”

这话也就永远停在最后一个字前了。

根本没看清那机甲是什么时候来到眼前、什么时候出手的。

季镀的嘴巴烂得像个被开瓶器弄坏的罐头。

凌一将“灭魂”c进了他的嘴里，剑尖从他后脑穿出。“拳师”的嘴张开了，看样子似乎在笑。他像发现了个很好玩的玩具似的，饶有兴致地转动着剑柄，在黧霾种的脑袋里搅来搅去。

“够了！！”谭岚在一边大叫，但季镀的动作更快，他竟然往下一蹲，就让剑刃从他的天灵盖上脱离出来、让头颅断成两截。就这么一瞬的空间，季镀一个标准的柔道姿势，扑向“拳师”腹部偏下位置。凌一从未见过这种格斗技巧，还没留神反应就被按倒在地。

失去平衡之时，季镀的后续动作接二连三地袭来，双腿翻身向上，像条大蛇一样“爬”到了凌一无剑的一侧，落地刹那一腿按住了凌一的颈部，另一条腿压住了其胸口。凌一的左臂则被他双手锁住，全身被固定右手的剑也够不到季镀。一个标准的“十字固”。

“一对一格斗的话，大多数人喜欢的那些飞腿、轰拳全是花架子，最有效的制敌之策莫过于寝技、关节技。”季镀的脸部也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原样，这速度倒是让凌一大开眼界。“一秒击倒，地面缠斗，你有什么招数也没用。刚才不是嚣张地削下了我们的手臂么？原样还给你！和你自己这条说再见吧。据我所知，还没有也不可能有哪台机甲，拥有快速回复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