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会选旁边那个,”她身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长相英俊、头发黝黑、皮肤顺滑,这是富有的标志。他的口气透出昨晚的微光酒的味道。“既然要花钱,就该买你缺的东西。”
塔玛拉没有理睬他,继续向前走。
他跟在她后面穷追不舍,一半是因为宿醉未醒,另一半是因为钱包太鼓。
“喂,稍等一下,不要这么粗鲁嘛,姑娘。”
“我一点也不粗鲁,我在赶路,我不想和你说话,”她说。
他跟着她上了桥,放声大笑。相当于是告诉她,他觉得遇到了挑战,他觉得这个人可以用几块金海买下。
“啊,你是个学工啊,对吧?”他终于认出了她的衣服,看到了她肩上的挎包。“正要赶去参加面试,嗯?想要哪位技工看上,攀上一个大家族,对不对?”
“虽然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没错,”她答道,心里暗暗希望他能够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识趣走开。结果相反,他加快了脚步,抢着站在她面前挡住了桥面的过道。他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像是在市场里挑牲口似的眼光。
“你这小x妞挺养眼的。瘦了点儿,不过莱卡波罗餐厅吃上几顿就能调理过来,嗯?怎么样?今天是进化日,每个人都应该找点乐子,对吧?”
“没兴趣,”塔玛拉一边说,一边将他推开。“别挡道,离我远点。”
“你可听好了,妹子,我名叫塞拉·奥拉布洛克萨斯,城北的好多权贵大亨都跟我熟,”他继续用身子挡住她的路。“今天上午你好好陪我,我就会为你美言几句,保证给你的面试加分,你懂我的意思吧?”
“不,谢谢,”塔玛拉说道,她知道这场对话会变成什么样了。他伸手去抓她的胳膊,但是她在半空中就钳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扭,疼得他发出一声惊叫。如果她稍微再用一丝力量,他的手腕就会像火柴棍一样断掉。她扭着他的手腕将他逼到大桥的栏杆旁。这时的她完全忘记了恐高,将塞拉·奥拉布洛克萨斯紧紧按在齐腰高的石头栏杆上。
“刚才我好言相劝,请你离我远点,”她语气平和地说,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塞拉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呜咽。“现在我再说一遍,或许态度不够好。离我远点,不然我就把你推下桥,等他们在祖安的房顶发现你变成一摊烂肉的时候,只会把你当成上了桥就走不直的醉鬼。明白了吗?”
他点了点头,疼痛让他无法开口。
“我不需要你的‘美言’,也不需要什么‘加分’。我很擅长自己的专业,行或不行我都凭自己,谢谢你。现在给我笑一个,然后滚回家醒酒。以后再打算对女士无礼,别忘了刚才的事情。”
塞拉·奥拉布洛克萨斯抽回手腕,喘着粗气。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察到他气急败坏地想要还手,但她眉毛一翘,他就立刻冷静了下来。他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跑回来时的方向,塔玛拉疲倦地叹了口气。她看到了一群地沟孤儿在桥对面徘徊,她冲着塞拉逃跑的方向点点头。小窃贼们心领神会地追了上去。
“刚才怎么回事?”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她身后问到。
塔玛拉紧绷的身体渐渐软化,她控制自己的四肢放松下来。塞拉刚才看到的冷峻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友好的微笑。
“没事,”她转身回头,看到了吉斯伯和科莱特。“就是一醉鬼,想拿我碰碰运气。”
“你迟到了,”吉斯伯一边说,一边指向桥下一百英尺开外的一座灰暗的机械钟塔。“看。”
“你说什么呢?”塔玛拉问。“老饿鬼的时间已经好几年都走不准了。”
“的确,”他想要装出生气的样子,不过他的眼睛里只透着迷恋。“但我们约的是在老饿鬼的影子盖过科技魔法学院塔之前。”
他指着的方向,那座神秘钟塔的影子轮廓已经盖住了学院塔下层的试验室,泛着绿光的灰色烟雾正在从角落的管子泄出。“看到了吗?”
塔玛拉微笑着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看着她的手,即使真的有什么愤怒,现在也都烟消云散了。
科莱特翻了个白眼说,“走吧,该动身了。吉斯伯可能会傻乎乎地原谅你迟到,但米达尔达家可不会。他们会在第三遍钟响的时候关上大门,我们到桥头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响了。”
米达尔达家族的宅邸距离北侧桥头并不远,不过街道非常拥挤,而且前去面试的人会有很多。
“你说得对,”塔玛拉说着提了提挎包,拍了拍里面的装置。“让那些有钱的狗杂种们见识一下我们的作品吧。”
米达尔达的家族豪宅用雪白的岩石砌成高墙,屋顶用精炼钢材搭建。长长的墙上布满壁龛,里面摆放着家族成员的铜铸半身像,其中包括目前的家主,贾古·米达尔达。数十名焦急的学工正聚集在门前,每个人都带着自己最得意的发明,希望能够通过面试和这个著名家族的签一份劳役契约。人们表现出的礼貌让塔玛拉十分喜欢,每个学工都尽量不碰到周围人的作品。
有一些人穿着米达尔达家族代表色的制服,配备了刀剑和长枪,守在入口处,查验每个申请人的证单文书,随后放行入场。塔玛拉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对他们的专业和细致感到钦佩。有几人被拒绝入场,他们有的是证单印章不标准,有的则是完全伪造。这些人并无任何怨言,全都顺从地耸耸肩,乖乖离开了。
轮到他们的时候,塔玛拉、科莱特和吉斯伯全都顺利地进去了。科莱特主动负责,担保他们的证单全都符合规定,这个年轻人非常注重细节。塔玛拉相信这个品质必将让科莱特在未来的几年中脱颖而出。
他们刚进门,皮尔特沃夫金库的第三遍钟就敲响了,塔玛拉觉得后颈的汗毛突然立了起来。过去的几年中她已经学会相信这种直觉,所以她停下来假装整理背包的带子,顺势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一个女人坐在喷泉的大理石边缘,身上松垮地披着一件皮城警长的外套,头上戴着一顶订做的帽子,帽沿的影子盖住了五官的细节。她一只腿翘起一定角度,一只手肘搭在腿上,扫视着门前聚集的学徒。她的肩上扛着一杆长管步枪,看上去就像是一枚闪亮的宝石镶嵌在银丝织成的网格中。她的双眼停留在塔玛拉身上,塔玛拉赶紧转身,避开了她的视线。
塔玛拉知道那种眼神:那是猎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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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篇 :进化日2
大门关上了,她赶上了科莱特和吉斯伯,他们正和其他二十多人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子中间。塔玛拉第一眼看过去觉得不过是一架普通的马车车厢,不过随后她留意到了下方主轴上的海克斯动力舱,还有连接前后轮轴的金银布线。动力舱正在放出柔光,塔玛拉感到自己舌尖泛起一股铜锈的味道。
“这是自驱动机车,”吉斯伯说,“是乌贝蒂的设计,如果我没看错。”
“不会吧,”塔玛拉说。“她只为凯沃尔德家族工作。”
“并没有很久,我听说,”柯莱特说。
“你的意思是?”吉斯伯问到。
“工坊附近有传闻,说米达尔达的一位情报员偷走了一份设计图,”柯莱特逐渐放低了声音说。“听说后来搞得很血腥,碎尸万段了,之类的。有人说托莱克家想要挖走她,不过凯沃尔德家当然不会承认任何事。”
“是啊,他们当然不会承认了,”塔玛拉话音未落,通往主宅的漆黑大门打开了。“自家首席工匠的设计被偷,这种事情显得他们很无能。”
一名管家走出门,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黑色手杖,身上穿着暗红色和金色的制服,这是米达尔达家族的颜色。他带领学工们前往主宅,一路上经过了陈列藏品的接待室、豪华奢侈的会客厅和宽敞的画廊,期间塔玛拉身边的赞叹声不绝于耳。这个家族毫不遮掩地将财富展示给所有人,足以覆盖整面墙的肖像画用金框装裱;花重金从恕瑞玛古墓里运回来的兽首战士雕像;还有带着艾欧尼亚标志性设计的异域武器。地面全都用明亮的大理石板铺就,楼梯宽敞宏伟,使用整块弗雷尔卓德铁木板材拼接,年轮清晰可见。
塔玛拉明白,这所宅子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在用精湛的工艺威胁和提醒着访客,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成就在米达尔达的收藏面前有多渺小。她抬头刚好瞥见最后一眼,一个女人穿着灰色拖地长裙,上面还点缀着暗红色皮质流苏,身后跟着另一位管家,从错层的楼梯口路过。她的皮靴跟在地板上敲击出奇怪的金属响动。她向下看了一眼学徒人群,嘴角拂过一抹鬼魅的微笑,消失在视线中。
最后,管家把他们领进了一间中等大小的等候室,地面铺着平行交错的地板,屋里摆着一台李维克座钟,采用象牙和珍珠母打造,保持时间分秒不差。屋子尽头一对黑漆漆的门庄严肃穆,与视线的高度平齐的位置留着一扇闸窗。管家用手杖敲了敲木质地板,示意所有人坐到靠墙的长椅上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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