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死以后 (三鱼)

“这要问你自己。她的心愿就是和你有一个家庭，但你给过了吗？”迪亚问。

沈航沉默下来，宛如被水淋了，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我曾经也看过梦露与托娅的梦。”迪亚继续说。

“她们的是什么？”沈航略微低沉的问。

“与薇薇安不同，她们的梦里有着很旷阔的世界，有着色彩斑斓的色彩。不规则不规定，她们的追求很多，你时常会出现在他们梦中，有时候是梦魇，有时候甜蜜的浪漫幻想。但你不是唯一，而薇薇安的梦，从三百年前大概就是这样的景色。”迪亚告诉沈航。

嘭！

梦境中的沈航，身体爆炸消失在梦境之中。

迪亚摇了摇头，其实她不想干预沈航与他女人之间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放错，何况在这个本身已经是错误的世界，做错事或许才是做对的选择。不死的人寻死是错误，但又何尝不是对的事情，不死的人求生而活，明知不是的求生又怎能说是错误的？

世界是复杂的，人也是复杂的。但归咎到底，他们还是单一的。

从梦境中被排除出来，沈航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口的喘着气，从未有的巨大愧疚感让他情绪难以承受的崩溃了，所以她无法再梦中继续窥梦，回到了现实身体上，呼吸紧张，满头冒汗，泪水更是汹涌不绝。

“沈航哥你怎么了？”米迦尔发现沈航的不对劲，立即冲了过来。

“不要过来。”沈航却是挣扎的爬起来，挥手拒绝她的靠近。

而这个时候，迪亚也站起身来。

沈航看着那空洞的双眼，却是不敢直视，他害怕的跑开，像只落荒而逃的黄鼠狼。

“沈航哥！”米迦尔看着沈航跑向洞穴深处，隐隐有些担心，但她追击却被迪亚给拦下来。

“你对沈航哥做了什么？”米迦尔愤怒的看着迪亚，沈航和迪亚握手后，就变成了这样，她觉得是迪亚再捣乱。

“我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要去做的。这是他的难题，也是他的自作自受，让他自己去解决吧！”迪亚很平静的说着。

“说的一些什么胡说八道的话！”米迦尔却是不懂这些，沈航的眼泪，那仓皇的模样，都是他头次所见，她心中只在乎两个人，一个人已经舍她而去，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伤害！

米迦尔很愤怒，黑色的气息已经从她身体内冒了出来。

“米迦尔。迪亚没有伤害沈航。”薇薇安缓缓睁开眼，她虽然入睡入梦，但系统级的强大，却又何尝没发现这一切。她的梦，她自身一直可以干预，但这些年她所做的梦，都是这一个。一个浪漫温馨一直在等待，却等不到梦中男主角回归的未完成之梦。

薇薇安的话，让米迦尔冷静下来。她看着薇薇安，最终只能气鼓鼓的坐下来。

其他人也被他们吵醒，方圆长三人看了看迪亚，迪亚摇摇头让他们不要担心，小猪玛莎虽然被吵醒，却是睡眼朦胧，翻个身子，蹬蹬蹄子，嘴里还念叨着：“人类大人们，晚上不要玩的太热闹。”

第260 我拒绝

一个院子，一个妻子，一对儿女，那就是薇薇安的一切。

沈航脑子里，不断地浮现自己所见的梦中画面，惭愧，自责让他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他想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没有任何生物的角落里，让自己蹲在那里。

原来，薇薇安想要的如此简单。

原来，自己是这般混账。

薇薇安表现的够小气，在沈航被揭穿后，就一直阻止着他与梦露和托娅见面，甚至最终让她们离开了安落。但她对沈航还是太纵容。因为她对爱，对感情，都因为自身感情的不完整，而缺乏很多坚定性的判断，她从实验室诞生，在特殊机关接受培训，若非漫长的生命，让她自己成长，让她获得很多触发情感的条件，或许她不会知道爱是什么。

沈航给了她爱，才让她从机械一般的生命程序里，慢慢有了人该有的生活。

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沈航除了觉得自己越发可恨与卑鄙外，更加没有脸去见薇薇安。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总是认为自己错的没那么离谱。

毕竟世界就是这样，比他更人渣的家伙也好好的活着。

可是当看到那小院中的画面的时候，薇薇安的纯洁与简单，让沈航难以承受的心灵崩溃了。

他对不起薇薇安太多了。

沈航缩在角落里，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他朝着山洞石壁，狠狠的撞了几下。

嘭嘭嘭！撞的头破血流，满面都是鲜血。

他还想继续，却被人拉住肩膀，黑暗里看不清人，但却有着熟悉的香味。

“薇薇安……我……”沈航哽咽着，无颜去面对她。

薇薇安没有说话，但沈航却感觉到从背后有一双手环抱着他。

沈航感觉无比安心，但随之而来，鼻子很酸。眼泪忍不住留出来，明明他没什么资格去哭。

“我从实验室诞生，脑子里灌入了很多东西，不是正常的人类，在当做杀戮机器活了很多年后，才慢慢有了一点点感情，那个时候我心中很想成为一个普通人，羡慕普通的孩子，羡慕普通的家庭，你遇到我的时候，其实我已经二十岁了。这具身体毕竟有着不死的基因，比起正常人类来说，我的成长非常缓慢，你也应该早就明白，那时候我身边的姐妹们都已经是成年人。战争毁灭了很多东西，培养我的组织也被摧毁，在求生之中，我遇见了你，虽然一开始你只是我们的俘虏，但随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你成为了我唯一的熟人，慢慢的我心里也只有了你。和你在一起后，我其实已经有了很多人类的感情，只是我无法去表达，所以总是冰冷着一张脸。你说我笑很美，我暗地里其实练习了无数次的笑容，只是我觉得自己笑起来很难看，所以越来越不笑了。求生的时候虽然艰难，但却有你陪伴，是我最幸福的时间，那时候托娅与梦露她们出现，我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去喜欢其他女人，但我低估你，也是因为我自身没有着正常的感情所以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发现，等到你们已经厮混了上百年我才明白。我当时很生气，所以我原本不加入赎罪者，却最终改变主意，以一个性爱至死的求生理由加入了寻死的实验，我本来想学着那时候的女人们那样，随意的滥交，但我做不到，我那不完善的感情，不容许我去做这些，所以最终这个寻死的实验也只有你……”

薇薇安细声叙说，声音里一贯的平淡变成了宛如溪水细流的温柔。

“对不起。”沈航除了一声道歉，再也无法多说。

“其实，你也没伤害我。”薇薇安说。

这句话更让沈航无地自容。

“我从生来，到现在。其实活的都很简单，在组织里，是一个听命令的机器。离开了组织，想做一个普通人，遇到了你，只想和你一直在一起。”薇薇安说。

“我的梦想也很简单，那就是做一个普通的女人就好了。所以，我虽然不喜欢巴纳姆拉的赎罪寻死的理念。但我本身其实想要死的。当然不是悲观的死亡，而是一个正常的死亡。我发现自己成长的那一刻，心中是高兴的。甚至感受到生命力衰弱的时候，我依旧还在高兴，因为我在这个都是不死的年代里，变成了正常的可以死亡的存在。可当我想起你，想到我死了，就失去了你。我在荒野里哭的很厉害，那不是我第一次哭，却是我最不甘心的一次。”薇薇安继续说着。

沈航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继续倾听，愧疚之心，早已经无法自我原谅。

“我回来后，安落里找不到你。听到他们说你被抓了，我就疯狂的找起来，还好西西里告诉了我你的去向，不然或许我会发疯的和佐恩打起来。找到你后，我很安心，但却明白成长的自己迟早会被你发现。我不知道要如何让你接受我将死去的消息。而如我所料一般，你不能接受我的死亡。看到你为我紧张害怕努力的模样，我心里很快乐，因为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依旧很重要。”

“你说不要我死。我多次答应了，不想死。的确，在你面前我不想死。但我找不到解决这成长衰老的难题。不过我一开始的打算，想着以我恢复正常的身体，能为你孕育孩子。但很可惜，我这副实验室的身体，混杂了不属于人类的基因，正如驴子和马生下的骡子一样，我没有繁衍的能力。作为女人，我真的很失败。我想要的普通人生，生儿育女的家庭，一开始其实就不可能。”

“不，这不是你的错。”沈航大声的回答。

“小点声。”薇薇安轻轻拍拍他的肩头。

“我们在一个不正常的年代相遇，注定不会走向平凡的生活。你会找其他的女人，不算对也不算错。我没法去强求你只爱我一个人，我就是不愿意接受而已。仿佛自己的梦被打碎了一般。”

“对不起。”

沈航只有道歉，懦弱的让自己颤栗。

“我会尽全力，寻找活下去的办法。我啊！还是舍不得你。”薇薇安说完，紧紧的搂紧了沈航。

“薇薇安。”沈航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