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殷素素不愿见丈夫情义两难,拔出佩剑,倒转剑柄,递给张翠山,说道:“五哥,你我十年夫妻,蒙你怜爱,情义深重,我今日死而无怨,盼你一剑将我杀了,以全你武当七侠之义。”
张翠山接过剑来,一剑便要递出,刺向妻子的胸膛,但霎时之间,十年来妻子对自己温顺体贴、柔情蜜意,种种好处登时都涌上心来,这一剑如何刺得下手?
心中的矛盾,悲愤,惭愧,不由狂喊一声,横剑自刎,却听“笃”的一声,长剑插入屋内房柱,剑身不住颤抖。张翠山手掌发麻已无知觉,却是旁边张松溪眼疾手快,见张翠山狂喊举剑就知不对,抢将上来,一掌将长剑拍飞。
眼见张翠山意志消沉,表情麻木,知他还存了以死谢罪的心思,不由喝问:“五弟,你以为一死可以解决所有事情吗?你死之后,置三哥于何地!弟妹如何存身!无忌谁来照顾!难道要让师尊白发人送黑发人!?”说话间怒气勃发,不由运上了真气,声震屋瓦,一时间震住了张翠山。
张翠山听得这些,知道自己一死痛快的是自己,亲朋好友却是备受煎熬,真是活着受罪!死又死不得!可是心中的愤怒,悲痛如何消去?不由失声痛哭,见得众人将床铺搭好,将俞岱岩抬上去,一步上前,跪在床头,以额贴地,长跪不起。殷素素见得,连忙上前并肩跪下。众人拉张翠山不起,殷素素是女眷不好动手,顿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俞岱岩面色严肃,说道:“去请师尊出关,由师父调解。”
宋远桥点点头,嘱咐众师弟看顾好三人,急忙向后山赶去。张三丰闭关静修的小院在后山竹林深处,修篁森森,绿荫遍地,除了偶闻鸟语之外,竟是半点声息也无。宋远桥到了近前,服侍张三丰的道童说真人尚未开关。宋远桥平复心绪,回想师父嘱咐在情况紧急时如何从入定唤醒的手法,依法施为。
过了半刻,还听不到师父的回应,想要再次唤醒,又怕无端绕了师父思绪。正为难间,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远桥,此来所为何事?”接着,两扇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身形高大异常,鹤发童颜身穿青布道袍的老道,只是那一身青布道袍却是污秽不堪。却是张三丰由自己感知到的信息,得知是自己的大弟子前来唤醒自己,平日可从未如此,不知出了何等大事?
宋远桥赶忙上前说道:“师父,五弟回来了。”张三丰听了不由喜形于色,开怀大笑,不住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师父,五弟此时正在三弟住处,事情颇有曲折,还是边走边说。”
“好!好!好!”连道三声好,可见张三丰心情之好。
“师父,五弟离去十年已是娶妻生子。”
“有了媳妇了,好小子!还有个孩儿,更好更好!”此时的张三丰不像是武林宗师泰山北斗,而是一个听得后辈成家立业的老人家,欣慰的很。
“弟妹是…………”
一路走,一路说,到得俞岱岩院子门口,张三丰脸上的笑容已是隐去,双眉微皱。这时听得屋内有说话声,张三丰师徒皆是功力深厚,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却是俞岱岩说道:“五弟,你怎么如此想不开!你若死了有何用!我能重新站起来吗?除了让亲人伤心欲绝有何用!五弟,快起来!”屋内俞岱岩看着跪着的两人,郎才女貌宛若宛似瑶台双壁,心想:五弟与我亲若骨肉,我等七人本是一体,不可缺一。这痛楚我即忍了十年,再多些年也是平常,当年也是自己技不如人才落得如此。数人皆苦不如我一人独苦,也罢也罢!
“弟…弟妹,你也起来罢。这十年来,我若是说不怨,那是骗人,可是过去不变,过去…就让它过去罢!唉……你以后和五弟好好过日子,相夫教子就好……听说你们有了个孩儿,这可不好……”见众人听了不由诧异,不由都拿眼看他,连张翠山夫妇也不例外,却听俞岱岩接着说道,“一个太少了!我武当二代弟子才有七人,号称武当七侠,但是少了我一人,已是不美,往后只能看三代弟子了。前朝杨老令公有七个孩儿,旁的不说,你和五弟怎么也要有七个孩儿,将来就号称‘小七侠’!哈哈哈”说着已是不由的大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怎得泪流满面!
满屋的人跟着笑了起来,张翠山和殷素素也是笑中有泪,张翠山哽咽道:“三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殷素素因着早年性子,跪拜俞岱岩多是因了张翠山的缘故,愧疚之心反是不多,此刻却是对俞岱岩无比感激,愧疚至极,只见她站起身来,整理衣衫,重又郑重无比的拜下,“张殷氏见过三伯。”她自小为父亲掌上明珠,父亲哥哥对她关爱备至,行事任性,从没跪拜过别人,怕是自家父亲也没几次,此番确是对外人真心实意下拜。
“使不得,快起来,快起来!”俞岱岩赶忙劝道,众人也是连声劝说,又因男女有别不好扶她,只好看向张翠山,哪知他也不去劝阻自家妻子,竟和妻子一般拜下。
“好孩子!好徒儿!”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却是张三丰听得这番对话,老怀欣慰。他大步走来,双袖抚向已经拜了一拜的张翠山夫妇,两人只觉得这衣袖上一股绵绵而浑厚的力量传来,却是再也拜不下去,竟被扶了起来。张三丰赞许的对床上的俞岱岩点点头,直觉自己有弟子如此甚慰。开口吩咐道:“好了,今日已是四月初二,时间紧急,远桥你们赶紧联络至交好友来我武当,老道这个百岁大寿要过得风风光光!”众弟子轰然应是。
莫声谷出言问道:“师父,那‘真武七截阵’?”却是往事明了,再让殷素素跟俞岱岩学习却是不好,毕竟心中还有些疙瘩。而武当七侠一体,此战扬名岂能少了三侠!
张三丰点点头,向宋远桥问道:“远桥,众弟子中可有成器者?”
宋远桥答道:“三代弟子中,谷虚甚好,为人老成持重,弟子等下山时,他亦能管理大部事务,且武功修行不缀,在三代弟子中为佼佼者。”
“好,且让他拜入岱岩门下,学习真武七截阵,这些时日我亲自指点。”张三丰马上作出决定。
“恭喜三哥!”“恭喜三弟!”……众人报喜声不绝于耳,俞岱岩也是激动,得一佳弟子,又有师尊指点,足够弟子受用终生,而且是三代弟子中第一个学习真武七截阵的,前途必然广阔。
…………
观中众人只见有人匆匆忙忙唤了谷虚子去了三侠俞岱岩的院子,不久传出消息:祖师爷出关,三侠俞岱岩收谷虚子为徒,由祖师爷亲自教导。
而后,武当七侠除了俞岱岩、张翠山外五人携着不少三代弟子匆忙下山,人人皆怀揣请柬,奔向武当派各位至交好友处。正是“广撒百岁帖,共聚武当山。”
第32章九阴到手
武当张真人将百岁寿辰欲要大操大办,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武当派的至亲好友。虽说请柬中说是请诸位亲朋以壮威势,但众人皆不信他们齐聚武当,有谁敢与动手。到时只会划下道来由武当派接着,而武当派七侠的武学造诣他们也是略知一二,此事有胜无败,这场百岁寿诞必定会是武林中一场盛事,怎能不去!武当派的人情可不是谁都能得到!
张三丰一生最厌烦的便是这些繁文褥节,每逢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的整寿,总是叮嘱弟子不可惊动外人,只是自家人庆祝一下由小辈们拜寿,也不奢华。往常想孝敬张真人还没理由,这会可要抓住机会留下好印象。于是,这些人着急忙慌的准备寿礼。还有几天时间就到四月初九,于是准备好寿礼后又快马加鞭的赶往武当山。
四月初七开始,陆续有弟子赶回武当山,众位亲朋好友皆言必定准时到来,共贺张真人真正的“长命百岁”!
翌日已是四月初八。这日清晨刘柯做完早课用过早饭,正和大伙一起打扫紫霄宫,祖师爷虽不喜奢华厌烦繁文缛节,但是寿诞这天干干净净总是要的。正打扫间,却见知客道人引着两个五十来岁,罗帽直身,身着家人服色的老者进了大厅,还有十个脚夫打扮的人挑着担子等在厅外。知客道人唤了两个道童去上茶,便去后面禀报。这两个老者从刘柯身旁走过时,刘柯打量了一眼,只见一人脸上有一条极长的刀疤,自右边额角一直斜下,掠过鼻尖,直至左边嘴角方止。另一人却是满脸麻皮。再看厅外那十个挑夫,个个身强体壮,气质彪悍,等候之时行动一致,站在那儿仿佛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刘柯心中已是有数。
不一会,便见得张翠山和殷梨亭进了大厅,刘柯便确定这些人是天鹰教殷天正派来看望女儿女婿的队伍,那两个老者当是殷天正心腹,殷无福、殷无禄,论武功也是一方高手。
当日下午,六个师兄弟分别督率火工道人、众道童在紫霄宫四处打扫布置,准备在厅堂上贴上张翠山所书的寿联,前前后后,一片喜气,又派人下山将前些天置办的桌椅瓷器运上山来。武当已经布置妥当,只等那些心怀不轨之辈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