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末日归来 (黑十三郎)

想到这里，他问：“你晚上住的酒店安排好没有？”

刘子荣愣了一下，回答：“我爷爷说了，让我住你这儿。我跟你家老爷子也说过了，他也同意了，今天还说打电话给你。”

罗通安静了片刻，终于确认，杜晓晓打电话绝对是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一起去超市吧，把你晚上住宿用的东西买下来，我看你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来韩璐市。另外，我看看晓晓睡醒了没有，晚上顺便一起吃一顿。”

刘子荣无可无不可，看看两个房子都有人住，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对罗通说两人住一个房间，索性说：“那行，我睡客厅。”

罗通也想不出把人赶出去的理由，他和罗正年一样，别人不惹上头，对谁都挺客气。更何况刘子荣现在的处境和罗通也有扯不断的关系，到了这一步，他也只有点头认了。

回头看了杜晓晓的房间一眼，房门就自己咚咚咚的敲响。既然杜晓晓都已经在刘子荣面前表演过了，罗通这边也没有太大的避讳。过了片刻，杜晓晓抱着她的小浣熊，穿着睡衣走了出来，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说：“叔叔，我要嘘嘘。”

罗通点头，说：“快去吧，记得关门。”

刘子荣看见杜晓晓出来，刚想说一句：“师傅要不要我帮你做什么？”

结果杜晓晓这么一说，当时让刘子荣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一时间有些气阻，别提有多别扭。过了一会儿，听见卫生间那里哗啦啦的水管冲水声，刘子荣这才说：“你这里，多少有点尴尬啊。”

罗通扫了对方一眼，要不是刘子荣这个家伙，哪里有这种尴尬，这算是贼喊捉贼吗？

“叔叔，给我穿衣服。”

杜晓晓拉开卫生间的门，抱起放在门外架子上端正坐着的小浣熊，然后抬头看着罗通说。小姑娘的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的，小半个肩膀都在外面，白腻腻的，像一个小藕节一样。

理论上来说，在充分掌握了灵能操纵后，杜晓晓能够自己穿衣服。不过怎么说呢，徐珊珊非常喜欢给杜晓晓穿衣服打扮。在徐珊珊看来，这是保留亲情最好的，最温馨的手段。几年几十年后，也许记不清自己的父母说的每一句话，但是却能清楚记得自己的母亲给自己扎辫子，挑衣服的情景。对于杜晓晓而言，小女孩现在依旧缺乏亲情，依旧处于一种不安的，生怕被人抛开的情绪里。通过这种穿衣，打扮，能够让杜晓晓的心情保持足够的平静。

罗通对此也很赞成，在此之前，他疏忽了这一点。不过十一的时候，随着徐珊珊拾起来这些事情，罗通也就跟着延续下来。杜晓晓显然也很享受这种事情，她喜欢依偎在罗通或是徐珊珊的怀里，一言不发的任凭他们折腾，不管罗通的手有多么笨拙，把杜晓晓头发折腾的多么糟糕，小女孩都不会挣扎。最多只是抱怨一下，然后自己重来一遍罢了。

有时候，罗通也觉得这种场景非常温暖。三十年后，他再也无法体验到这种无法言喻的温馨，从某种角度上来，罗通同样珍惜和杜晓晓度过的时间。

不过现在刘子荣在这里，给杜晓晓穿衣打扮就成了问题，说到底，还是梳头之类的事情，罗通很不擅长。至于穿衣搭配，他更是差了一截。这要是随便穿出去，让刘子荣看见，多半会被笑话。

就在此时，门铃声忽然又一次响起。这让罗通和刘子荣都是一愣，对视了一眼，发现都不知道是谁。

抱起杜晓晓，罗通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怔在那里一言不发。

刘子荣侧头一看，当时也是目瞪口呆。

薛少华那个没有出门的姐姐，此时正抱着薛少勇，手里拉着一个箱子站在门外。看见罗通抱着杜晓晓，刘子荣呆在客厅，这个姐姐惊讶的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场唯一有动静的，是薛少勇，他高兴的在自己姑姑怀里一蹦一蹦，小身体扭来扭去，猛然发出咯咯的笑声。

第九十章，重担

薛少华的这个未出嫁的姐姐叫做薛梅语，好像是在做什么美容院的生意，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这个时候突然抱着薛少勇出现在罗通门口，就连对门都惊动了，那边门缝开了一条，有人似乎还在后面看着这边。

罗通急忙让开身体，把薛梅语姐弟俩让了进来，不等他发问，薛梅语已经直接问：“你的q号多少，我妈不行了，想要和你说话。”

罗通愣了一下，上一世，薛红玉至少还要再生一个女孩，怎么现在忽然就不行了呢？不过这种事情顾不上计较，他急忙把笔记本电脑扭给薛梅语，听见劈了啪啦的一阵敲打后，薛梅语对着电脑喂了一声。接着，薛少华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姐，你到了？”

“到了，跟妈说的一样，一到韩璐，香香就知道，一直给我指路。走了两个小时。”

听见这里，罗通心生愧疚，说：“给我打电话也行，我去接你们啊。”

薛梅语摇头，说：“我妈说，让香香现在就学会长大……”

说到这里，她猛然扭头，肩头微微耸动。倒是她怀里的薛少勇，扭头用小手轻轻扒拉着薛梅语，嘴里呜哩呜噜的，像是在说些什么。

罗通扭头看着电脑，在电脑屏幕那边，薛少华已经让开，最终，带着氧气面罩，全身插着各种管线的薛红玉出现在罗通面前。

只是几天时间，薛红玉就像是老了七八十岁，整个身体变的佝偻起来，面目也变得苍白皴裂。如果不是还有着一点之前的印象，罗通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老人居然就是几天前刚刚在首都那里告别的薛红玉。

薛少华在双目微闭的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老人家慢慢睁开眼睛，不过看着那双浑浊无关的眼睛，罗通能够猜到，多半薛红玉已经瞎了。

“罗通是吗？”

薛红玉有些微弱的声音传来，听起来还有些底气，让罗通心中一震，连忙点头说：“是我。”

“我做过一个很可怕的梦，我和你说过。”

“是，我知道。”

“我原来啊，还想着再生一个孩子，给香香多个妹妹或者弟弟，好歹是个帮手。我这辈子都在这样坚持，一直不知道前面究竟会怎么样。”

罗通点了点头，在他怀里的杜晓晓此时侧头看了一眼薛少勇，轻轻的拽了拽罗通的衣服。

那边薛红玉接着说：“不过啊，我到了首都，看见你了。哎呀，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该有多开心。我知道啊，这辈子总算不会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老天爷总算有眼，让我知道还有你这样的人也在。”

罗通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堵，听见薛红玉这么说，让他心中更是难受。

不等罗通劝说什么，薛红玉又说：“等我回来以后，我就想啊，既然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这么老了，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以前还想着多要一个孩子，现在也不想了。”

咳嗽了两声，薛红玉又说：“原谅我啊，原谅我啊，我这辈子太累了，想提前休息休息。这个担子就这么随便丢给你，真是抱歉。”

罗通长长地吸了口气，这才慢慢说：“这是我应该的。”

薛红玉笑了起来，她说：“哎呀，轻松了。让我好好睡吧，再别叫醒我。”

说完，她闭上双眼，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隐约还能听见各种警报器同时叫响。薛少华没有扑上去大叫，似乎对自己的母亲这么离开没有什么意外。他只是平静的探头出现在屏幕里，看着罗通说：“雍城这边，我看着呢。香香没人照顾，就麻烦你了。那也是我妈的意思。”

罗通点头，说：“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节哀顺变。”

看着通讯终止，罗通感到胸口湿了一片，那是杜晓晓在哭泣。

小女孩已经知道很多事情，虽然还不能理解薛红玉所做的一切，却能够感到一种无法抵御的悲伤从内心深处卷出，就像是自己的亲人又一次离开一样，那种悲伤让杜晓晓也不能自抑。

罗通扭头看着薛少勇，此时小家伙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扭头看着这边，瞪大了双眼，小嘴半开半合，像是想要发出什么声音。

薛梅语看样子身体已经坚持不住，想要蹲下去，只是因为薛少勇的缘故，一直坚持着。

罗通急忙说：“刘子荣，把香香抱开。”

刘子荣也能感觉到房间里的凝重气息，急忙上前一步，去接薛少勇。当他接到薛少勇的瞬间，小家伙终于咧嘴哭泣起来，声音不大，但是让人觉得痛彻心扉。与此同时，一层层冰花沿着刘子荣的肩膀迅速上行，不到片刻，就将刘子荣的半个身体冻住。

倒是这一次，刘子荣没有任何抱怨，他只是搂着薛少勇，不会安慰小孩子的他只能不断的说：“别哭啊，别哭啊。”

薛梅语放开了薛少勇，整个身体没有支撑，就这样软软的沿着墙壁坐在地上，头枕在膝盖中，像是无助的孩子一样，用最压抑的声音哭泣着。

屋子里哭声过了好半天，才停止下来。首先是薛梅语，她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也好，老太太这辈子受了多少苦，多少白眼，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