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风暴 (赵大顺)

睁开眼睛，挡风玻璃与车头上只余下黑白二色，满是病毒的黑色血液与发着腐臭的灰白脑浆，混在一起黏糊糊的把车头和挡风玻璃涂满。借着倒车镜的余光往后瞄，华扬原本还亢奋的神经猛然冷却，滚烫的心像被冰冷的手攥到，从胸腔到全身毛孔都泛冷。
黄土路上铺着黑褐色的一层零碎，两道平行的车辙下是薄薄的一层碎肉，底盘与车轮旁则铺着厚实的肉泥，就像是乡间雨后被反复碾压的泥泞路，车辙凹，其他的地方凸。气势汹汹的丧尸们，现在都成了路基，原本还能移动的个体，现在成了静止的群体，无分彼此，水**融的拌在一起，铺在一起，白的黑的，胳臂大腿，碎开的，有轮廓的，瞑目不瞑目的，现在都成了一层解脱。
血肉之躯没能让自重近乎百吨的卡车慢下来，本想吃鲜肉的红眼睛，都变成地上的碎肉。踩着油门的华扬抬起了脚，死死的踩在刹车上，高亢的摇滚乍然而止，车厢里只剩下华扬孤独而凝重的喘息。
每个人在漫长的生命里，总会有挥之难忘的记忆，甚至在梦境里挣扎而起，好的，不好的，都是刻骨铭心的。
华扬咬着牙，从牙缝里重重的吸了口气，而后从鼻腔中吐出来。整个人颓废的靠在座椅上，望着挡风玻璃上黑色的血，白色的浆，瞳孔逐渐失去焦距。沉闷在卡车里发酵，就连喜欢喋喋不休的奥普都闭上嘴巴，躲了起来。
“哎！”一声叹息从喉结冲到鼻腔，华扬手掌压在方向盘中间，张开嘴随着汽车喇叭吼的歇斯底里。吼到声音沙哑，华扬才放开喇叭，喘息着瞪圆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上，浮了一层血丝。
擦！擦！噗！擦擦！擦擦！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转动，连着水箱的喷头喷出两道水柱。黑白色的玻璃被擦去，五色斑斓的世界又映入华扬眼中。奥普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人总会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像挡风玻璃上难擦的灰尘，虽不碍眼却影响心情，倒不如咬牙狠狠的擦，总能落个洁净畅快。”说着奥普话音一转：“这是一群没人性的丧尸，与幸存者对立面的丧尸，对他们要杀伐果断，而不是妇人之仁。”
“但……！”华扬下意识又看向倒车镜，看着那地面上的零碎蠕动，缺胳臂少腿被腰辗的红眼睛又爬起来，呼号着对鲜肉的渴望，冲卡车爬过来。望着异种而顽强的生命，华扬心头萦绕的负罪感豁然消散，咬着嘴唇踩离合，手掌熟练挂倒档，瞄着倒车镜打方向盘，静止的引擎又唔鸣起来，车轮滚滚往后辗了过去。
“这就对了！”奥普声音尖锐高亢：“记得收集髓石。”

第九章 变异鼠

车轮在地面上碾出最后一片冷白，一切终于安静，天堂与地狱一直在一念之间，收起对敌人的仁慈，剩下的全都是理所当然的毁灭。
当华扬要推开车门时，奥普忽然说：“等等！”挡风玻璃上闪烁着一圈圈的绿光，危险的红色消失殆尽，奥普却说：“我总感觉哪里不对。”
华扬瞪圆眼睛，透过挡风玻璃往前看，前面静悄悄的一片坦途。顺着倒车镜往后看，后面冷幽幽的也无异常。安静的环境里，华扬只能听到压抑到沉重的心跳，冰冷的危险缓缓升腾，一时让华扬毛骨悚然。
“在下面！”奥普惊呼一声，探测器发现地下有团红光，能量数值如火箭般蹿升。华扬一脚把油门踏到底，静止的卡车开始提速，引擎轰鸣，车轮咆哮。
混泥土路上尘烟四起，成块的混泥土横飞砸在地上轰鸣作响，一团黑影从地下窜出来，带着漫天尘烟追过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倒车镜里华扬看到尘烟里飞出个满身黑毛的怪物，身高两米，体长四米，还有着一条和身体同样长的尾巴，尖头鼠目，整个嘴分成四半，伸出一条猩红色的舌头，舌头上面长满牙齿。这怪物四肢短小，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后腿一蹬，前腿伸展，一层连着身体的皮膜迎风呼啸，本该在地上奔跑跳跃的家伙，居然在天上飞。
“老鼠！变异一阶以上的老鼠！”奥普声音颤抖，挡风玻璃上红色的数字还往上飘，一千五，两千六，三千七，五千四。红色的字数终于停滞，奥普对着华扬喊：“跑啊！快跑啊！它是一阶中级的变异鼠，相当于五千四百头普通丧尸的战斗力。”
卡车速度飙升至极限，华扬脸色冷白，神经质般说：“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原来这些丧尸都是变异鼠圈养的食材，它在等着丧尸进化？”说着双手猛打方向盘，卡车跑了个S型，变异鼠在天空中翻腾，如钢鞭般的尾巴抽到地上，混泥土路面被砸的四分五裂。
华扬把看着变异鼠又追上来，不由问奥普：“我的战斗力是多少？”
“不超过一百！你异能还未完全觉醒。”奥普尾音震颤：“战斗力衡量的是原始形态，人是万物之灵，能运用各种辅助工具，如果算上辅助工具，战斗力还能往上升。”
“那你告诉我，用什么才能把我的战斗力升到五千四！”华扬说着又把方向盘打半圈，高速奔驰的卡车往左一闪，躲过变异鼠钢鞭般的尾巴。
奥普沉默，面对一阶中级的变异鼠束手无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科技智慧都成了摆设。
“你说啊！”华扬追问见奥普无法回答，气恼的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卡车喇叭发出不甘心的鸣响，华扬圆瞪眼睛，喃喃自语：“一定有办法解决，变异鼠也该有弱点和惧怕。我怎么就想不到！我怎么就没想到？”
“快些想！”智脑奥普哭丧着脸：“卡车金属还未加固，变异鼠能把整辆车都撕碎。”
再避过变异鼠尾巴的抽打，华扬脖子上泛起青筋，伸手抓起副驾驶上的弩弓，单脚踏着就把弦挂上，拿出弩箭压进去，打开车窗左手握着弩弓伸出车窗，靠着倒车镜瞄准，凭感觉扣动弩机。
嗖！弩箭腾空而去，变异鼠飞翔而来，弩箭射向变异鼠的眼睛，半空中变异鼠身形一侧，避让过眼睛，弩箭射在皮毛上又弹落到地上。
“弩箭不破防！”奥普五官纠结到一起：“前面加油站堵了很多车，再往前冲车会翻的！”
“加油站！加油站！”华扬连续重复两遍，脸上浮出一团神采：“想到了！一线生机就在那里！”说着打方向盘，卡车轻灵的贴着路边车龙往加油站冲去。
华扬又把弩弓伸出车窗，微调角度后扣动弩机，弩箭激射擦着变异鼠的脑袋往上飘，嗖！射在顶棚的钢构上，铆接的钢构应力变形，厚重的顶棚猛然滑落，把变异鼠重重的砸到地上，棚顶下变异鼠连番鸣叫：“唧唧！唧唧唧唧！！”厚重的顶棚下有锐利的钢槽，直的弯的，横的竖的，带着万钧之力顶进变异鼠的身体。
轰！卡车头撞飞加油站旁猪圈的钢栅栏。变异鼠挣扎着从顶棚下钻出来，一身血肉淋漓，前腿上的皮膜撕开，滴滴答答往地上流着血水。整个后背血肉模糊，黝黑的毛发染成黑红色，后背左侧还插着一根雪亮的钢槽。变异鼠爬了出来，等同身长的尾巴却压在厚实的顶棚下。
华扬推开车门拎着弩弓跳下来，大卡车五色斑斓没入眉心识海，华扬看着变异鼠说：“你把丧尸圈养在加油站周围，让他们围着猪栏没日没夜的骚扰，是怕里面的猪进化后灭杀你？”说着华扬抬起弩弓瞄着变异鼠的眼睛。
变异鼠血红的眼睛里堆满仇恨，对华扬发出一声怒吼，前后腿同时往地上一蹬，壮硕的身体腾空而起，锋利的前爪冲着华扬就抓。嘣！前冲的变异鼠绷紧尾巴，厚重的顶棚纹丝不动，半空中前扑的身姿，又迅捷的往后飞去。
华扬嘴角噙着冷笑，思维清晰冷静，透过瞄镜瞄着变异鼠的眼睛，手指扣动弩机，弩箭腾空，变异鼠发出一声惨呼，左边眼眶里插着羽箭。疼痛让变异鼠疯狂，蝼蚁般生物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愤怒在脑海里旋转，变异鼠的身体大了一圈，还剩下的那只独眼里满是仇恨，四肢往前挪动，用尽全力，尾巴绷的笔直，顶棚如山峦般稳重。变异鼠用独眼阴冷的看着华扬，张口发出尖利的吼叫，而后张开嘴巴转过身体。
“小心啊！它咬断了自己的尾巴！”在奥普的提醒下，华扬一步步的往栅栏内退，自言自语：“两头同样进化的猪，一直不离开这个栅栏，这里面肯定有他们在意的，也是变异鼠恐惧的东西。”
刚退进栅栏，如同实质的杀气顶在后背上，华扬如坠冰窖周身冰冷，缓缓转过头去，能看到两双愤怒的眼睛，左边一头全身是油亮的黑毛，右边一头身上白毛里泛着花斑，黑猪体型略小，花猪比黑猪大了三圈。两头猪都哼哼着，鼻孔往外喷吐白烟，黑猪右前蹄在地上踏了踏。后腿一蹬，前腿迈动，脑袋自下往上挑，锐利的獠牙闪着寒光对准华扬的脑袋捅去。
“嗷！”“吱吱！”愤怒无比的变异鼠用利齿咬断自己的尾巴，发自灵魂的痛楚让它怒火三丈，对华扬的恨意如滔滔江水，四腿一蹬，身形腾空，长满利齿的舌头往前一甩，对华扬脑袋抽去。
华扬早有防备，沉腰运跨，双足发力，身体往旁边躲闪，锐利的舌牙擦着头皮闪过，惊出华扬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黑猪也完成加速，高傲的头颅顶着尖锐的獠牙，带着如山的气劲往前碾压。随着华扬闪避，黑猪与变异鼠成了一条直线，彼此离得太近，无可退避的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