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将穿梭逃离的声音减小到最低程度,轻盈的身影犹如猿猴,在树枝与树干间穿梭跳跃,回避身后迫近的危险。
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了,火把的亮光正在逼近。
“在那里!”
“能够听到人的动静!”
果然还是没有逃过搜捕的眼睛吗?
那就只能全力离开了啊。
“喂!”
易尘对被自己夹在腋下的两个女孩问道:“为什么你们会被抓到呢?”
“哼!”很自然的,伊琳娜把头扭向了一边。
然后她的姐姐叶莲娜,有些畏惧的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伊琳娜她跑出去了,所、所以我去追她,然后就被、被人给抓住了……”
“是被谁抓住的?”
“看不清楚……但、但是听上去好像是个男人的样子……”
(是个男人啊……)
这是一个值得思索的答案。
易尘发现她们的时候,这两个女孩儿是被那个厉害的武艺师女人抓住的。但是从受害人口中得知的情况却截然相反……“是二次截获吗?”他自言自语的猜测道。易尘在村口处看见了一具男性尸体,已经能够确定就是那个女人下的手,或许这两个小鬼就是先被那个男人抓住,昏迷之后又被女人夺走的。
“有、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完全没问题,我稍微整理出一些头绪了。”
易尘笑着说道。
他对叶莲娜投去了一个鼓励的表情。
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这位性格柔弱的女孩子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那也是迫不得已的情况,在易尘的价值观中并不觉得这是错误的。现在这个时候,他与这两个小鬼已经大致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那种可怕的面容就不会再流露出来了。因为在联邦的时候,易尘也经常代替柏川与兰瑟,去他们的孤儿院那里探望那些小鬼头们。
骨髓之中的确已经被漠区的猛毒浸透了,但是之后来到联邦之后,正常社会所带来的温暖正在慢慢为易尘洗涤去骨子之中的黑暗:第一次与罗伯斯的遭遇战,后者用子弹逼迫易尘放开了叶莲娜,其实那个时候他完全可以把手中的人质作为挡箭牌的,但是易尘却没有那么做,这就证明了他的改变是巨大的。
原本应该只为自己着想的心已经改变了,虽然还会做出残忍的事情,虽然还会不在乎血腥,但是已经有一株绿色的植物在心中发芽了,所以易尘就不再是为了自己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漠区毒虫了。
“不过为什么要跑出去呢?难道真的那么在意胸部?”
“才不是呢!!”
伊琳娜叫嚷了起来,浑身用力扭动着表示抗议:“只是想要看看这里是不是和原先我们的村落一样,是不是所有人都染上了【傀儡病】而已!”
“【傀儡病】?”
看来又抓到了一个关键词了。
“那么请详细的和我说一说吧,【傀儡病】是什么?”
*******************************************************
罗伯斯与这两个小鬼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前者的确是独来独往的流浪铠师没错,而后两者,直到两个星期以前,还都不是孤儿。
故事的开头得从边缘村落讲起——并不是此处的边缘村落,而是另外一处。森地有很多边缘村落,这只是一个统称的名字而已。
伊琳娜和叶莲娜的村落曾经是非常正常的,父亲是猎人,依靠祖辈传承下来的胄与狩猎经验,为家庭带来了能够维持日常生活还有余的收入,母亲也是村中有名的药剂师。就背景上来看,是一个很正常很温馨很美满的家庭。
异变的发生是两个星期之前。
村里的人变得非常奇怪起来:走路摇摇晃晃,双目无双,说话僵硬。
(“那不是和这里的村民一样了嘛?”易尘在听故事的中途偷偷想道。)
怪病出现的第三天,开始出现了死人的状况,然后感染这种怪病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有人想要逃走,但是不知为何村子四周的猛兽忽然变得狂暴了起来,平时应该是安全的道路都变成了十分危险的兽道,即使是最老练的猎人也会一不小心丧命。
地狱就此开始了。
首先是精神上的折磨。
就像是被一个傀儡术操纵了的傀儡那样,患病的人僵硬着表情,继续着日常的行为。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可怕,那种模样,那种表情,令人看了不寒而栗,不禁会想:以后我也会变成这样的存在吗?仿佛是置身于一个不正常的世界之中,接着就有人因为精神崩溃跑到了村外,结果自然是被猛兽杀死了。
然后接踵而至的是疯狂。
幕后的傀儡师对他的傀儡们下达了一个十分残忍的命令:自相残杀。
真的是,非常的、非常的、让人不想回忆。
由于边缘村落本身就是半封闭的制度,因此里面的危机情况无法向外面传达。无法传达求助就代表着失去了希望,村民只能在毫无希望的杀戮中等待死亡。
很明显,还是小孩子的姐妹是无法存活下来的,最后将她们救出来的是罗伯斯。
枪子击爆了变成了傀儡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的他们的父母,英雄踏着血腥从村外走了进来。
“实在是万分抱歉,整个村落之中好像正常的就只有你们两个了,我只能救出你们,来迟了真的是十分抱歉!”
说着这样的话,罗伯斯在她们的村中放了一把大火。
他带着她们离开了曾经的家园,在这两个小鬼的哭声之中,火焰吞噬了疯狂的互相残杀的村民,以死亡的形式提前终结了地狱。
“我是从另外一个边缘村落来的。”
罗伯斯对她们说道。
“那里也发生了与这儿一样的病变,而且中途我也经过了其他几个边缘村落,很遗憾那几个地方都因为相同的成为废墟了。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友人就是这样死去的,我想要为他报仇,查明这种异变的原因。”
第一百三十九节 夜战的第二回合
伊琳娜与叶莲娜天生就具有不一样的瞳眸色彩,而且这并不只是外表上的不同而已。她们的视力强大到不可思议,简直就是被植入了一颗猛兽的眼珠。即使是易尘,如果不是借助月光星光,或者是铠的夜视仪的话,根本就无法在这种环境中行动。然而这对于那两个女孩来说却轻而易举,金黄色的眸子让她们清晰地看见到了全黑状态下的夜景。
罗伯斯也曾为这对姐妹的天生能力感到讶异。
“要不要做我的弟子呢?”
离开村子的第二天,罗伯斯多她们说道。
仅仅只是普通的那种,类似“要不要去上学”这种询问的发言。
但是这对于两个已经失去家园的小孩来说,则是“要不要做我的家人呢”那样一种的邀请。
“现在都没有见到老师的身影……辰、辰先生,我能拜、拜托你,帮我们找到老师吗?”
叶莲娜问易尘。
已经失去父亲和母亲了,已经失去一个家了。
所以不想失去老师,不想再失去这个家。
这个时候,伊琳娜也十分安静。尽管她非常不喜欢易尘,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如果罗伯斯遇险的话,除了易尘以外就没人能够救得了他了。所以她也不再对易尘继续恶语相向,但也绝对说不出低下头请求的话,所以就保持了沉默。
“……你们这样说,我也很难拒绝的啦。不过我啊,我的身上呢,可是还有自己的工作呢……算了,如果我遇到罗伯斯并且那个家伙有危险的话,就稍稍伸出一下援手吧。”
果然还是没办法拒绝啊。
能够感觉得到,当自己还是她们那么大的时候,是不会拥有这种东西的——很羡慕,非常的羡慕,即使是这种为了对自己所重要的人而向他人低声下去的请求的这种事情,就连这种行为都非常的羡慕。
尊敬的人,易尘也曾经有过。
一个是埃克斯,另一个则已经死去。
死去的那个人也正是被易尘当做兄长一般存在的人,并没有血缘关系,而是同为孤儿与拾荒者,并且能够把背后的空白交给对方、分享痛苦将其减半、分享快乐将其倍增的兄长。
然而兄长最终却死于了绝望,因为他将生存的机会让给了易尘。
那个时候就和现在的这两个小女孩儿有些相似,但唯一不同的是她们能够攀上已经可以成为让别人依附依靠的存在的易尘,而过去的自己却从来没有找到可以请求、甚至是乞求的对象。
人生呢,的确是应该去品尝一下各种困难苦果,这样才会成长。
但是唯独只有一个,只有名为“绝望”的果实,千万的、绝对的,不要去触碰,不想去遭遇。
(我曾经体会过那种绝望,所以明白她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家人已经失去过一次,心口的伤疤甚至连结痂都还来不及,不想再失去再被扒开伤口了。哎呀,真的好羡慕啊……只能大发慈悲的充当一次希望角色了嘛。)
因为曾经有过遭遇,所以明白。
因为曾经绝望过,所以不想再见到。
不但自己不想见到,也不希望他人见到,所以易尘暂时的将任务抛诸脑后,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