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老妈……老妹……你们,就是我要守护的人!”
“我曾经答应过你们,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要出人头地,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要让所有邻居都羡慕我们,要让我们一家四口,一年四百二十天,都开开心心,没有半点忧伤!”
“这是我的承诺,我决不能,我决不能……”
李三好再一次被撞飞出去,在半空中,他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孔上却出现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是的,他在笑,疯狂地笑!
“不管是这个诡异的游戏也好,不管是成千上万头变异兽也好,不管是虚幻也好,不管是现实也好,我只知道,为了老爸,为了老妈,为了老妹,我李三好……决不能死!”
“我要活着――回家!”
脑域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李三好觉得双腿之中,神经,筋络,血脉正在疯狂生长!
他在地上重重摔了个狗吃屎,却没有半分犹豫,在两头毒蘑菇前后夹攻之前一个烂驴打滚,险险闪避开去,回忆着马里奥刚才发力的姿态,深深一蹲,将血脉中涌动的怪力毫不留情向地面轰去。
超级弹――跳!
唰!李三好出现在十几米高的半空中!
“成功了,我居然在半空中飞!可是应该怎么控制方向,怎么掌握落点?咦,谁在我脚下堆了那么多毒蘑菇来着?啊!”
看着被毒蘑菇尽情蹂躏的李三好,马里奥眼中掠过一丝赞赏,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就掌握了超级弹跳的本质,这个游戏者的资质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只可惜还是太稚嫩了些,要想精确踩到毒蘑菇,恐怕还需要大半……天?”最后一个字勉强出口,马里奥眼中却涌现出了浓烈的质疑!
他的瞳孔忠实地记录下了一副绝不可能的场景――毒蘑菇中,一道胖胖的身影忽然挣脱纠缠高高跃起,在半空中虽然笨拙但却有效的调整身形,将双腿并拢,朝地面轰去!
尽管这一下根本谈不上什么准头,但因为地面上挤满了毒蘑菇的缘故,竟然真的被他踩中了一头毒蘑菇。
“啊啊啊啊啊啊,给老子爆啊!”李三好疯狂地嚎叫,随着力量源源不断轰入脚下,毒蘑菇如充了气的皮球一般飞速膨胀,炸了个粉身碎骨,汁液如天女散花。
“杀死一级毒蘑菇一头,获得经验值十点!”
“总经验,一百二十五点!”
成功了!
来不及高兴,更多的毒蘑菇出现在视野之中,尖啸着蠕动过来。
李三好不断地跑,不断地跳,不断地踩!
他的伤口在流血,他的肺好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炭火,他的膝盖仿佛被人塞进了两团荆棘,他的肌肉在抽搐,骨头在呻吟,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撕心裂肺的大爆炸。
李三好不断地跑,不断地跳,不断地踩!
渐渐的他感觉不到疼痛了,先是肩膀,再是肺,最后是腿,每一个器官仿佛都在离他远去,负责感知痛觉的神经超负荷连续运作,终于一根根“啪啪啪”全部烧断。
他只能看着自己不断迈动地双腿,小和尚念经一样反复念叨:“这俩货不是我的腿,这俩货不是我的腿……”
李三好不断地跑,不断地跳,不断地踩!
渐渐的,触觉也消失了,听觉也消失了,视觉也消失了,他感觉不到毒蘑菇抽打的痛苦,听不到毒蘑菇凄厉的咆哮,也看不到草原,看不到马里奥。
李三好不断地跑,不断地跳,不断地踩!
最后连灵魂仿佛都脱离了躯壳向天空缓缓飘去,飘向天外,飘回家,家里有香喷喷的饭菜,柔软的沙发,温暖的空调,有老爸,有老妈,有老妹。
“老爸,老妈,老妹,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们,活着回来见你们!”
李三好不断地跑,不断地跳,不断地踩!
他的脚下,已是一片尸山血海,无数毒蘑菇化作他回家的血肉之路!
经验值不断飞涨,“杀死一头毒蘑菇,经验值增加三十点,总经验八百七十二点……总经验一千五百二十点……总经验两千点!”
终于,身体失去平衡,他一头栽倒在松软的草原上,眼前出现一行金字:“九十九头杂兵级毒蘑菇,挑战完成!开始挑战毒蘑菇王!”
第六章挡我路者,完全灭杀!
“我已经踩死九十九头毒蘑菇了?”李三好欣喜若狂,回家的路仿佛就在眼前。
毒蘑菇王?那是什么东西?不管了,谁敢阻挡我回家之路,统统踩死!
映照在马里奥眼瞳中的,是一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千疮百孔,不成人形的“人”!
这个人的脚板已经磨烂了,小腿肿得跟大腿一般粗,膝盖像是两颗西瓜那么大,浑身上下被毒蘑菇触手抽打出来的伤口都开始化脓,他根本连站都站不住,如一条没有骨头的虫般半跪在地上。
但,就是这条没有骨头的虫,双腿却仍旧保持着准备弹跳的姿态,滚烫的小腿肌肉一跳,一跳,一跳。
他正在准备着,最后的超级弹跳!
这个人形怪物嘴唇蠕动,马里奥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到这个人形怪物在反复默念四个字:
“不死……回家……不死……回家……”
马里奥深深震撼了。
毒蘑菇王出现。
这是一头足足有五米多高,浑身金光闪闪的怪物,粗大的蘑菇柱上长着一张血盆大口,满嘴獠牙,发出尖利的叫声:“我的孩子……死……你……也死!”
马里奥本能地想要挡在李三好面前,李三好却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推开了他,他血流满面,咧嘴笑道:“让开,解决了最后一头,我就要回家了!”
“吼!”金色毒蘑菇王旋风般冲了过来,巨大的蘑菇伞疯狂旋转,上百根触手一齐抽打在李三好身上,将他狠狠抽飞,重重甩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
李三好的记忆,好似一卷飞速闪动的幻灯片,浮光掠影,闪过无数画面。
一个大胡子的男人把他高高捧在天上,不断旋转,旋转,旋转,哈哈大笑:“我儿子会叫爸爸了!我儿子会叫爸爸了!哈哈哈哈,再叫一声听听,爸爸,爸爸!”
……
“嗬嗬,嗬嗬嗬嗬!”金色毒蘑菇王伸出长长的触手,将李三好支离破碎的身躯高高卷起,在半空中随意摆弄,好似在戏耍一具断了线的玩偶。
李三好没有半点反应。
……
回忆的幻灯片继续。
这次是一个女人,一个十分温暖,热烘烘的大手很舒服地在他背后一拍一拍,嘴里哼着低沉的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哗啦!哗啦!”屋外是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有妈妈。
……
“啪!”触手卷着李三好的身体,好似摔麻袋一样在地上狠狠甩着,一次,一次,又一次!
李三好的骨头都快碎了!
忽然,金色毒蘑菇王将李三好高高抛起,抛上了数百米的高空,随后自由落体,重重砸下!
一切,都结束了。
……
这一次,画面中出现了一条摇摇晃晃的小巷,阳光很强烈,角落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半大小子。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头。
他听到自己冲这些半大小子喊叫:“你们这些王八蛋,再给我看到你们欺负我妹妹,把你们的手一个个都给剁下来!”
然后,一个梳着羊角辫,脸蛋肉乎乎好像红苹果的小丫头从后面跃上了他背后,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老哥太厉害了,老哥是最棒的!”
“那当然,连我的妹妹都敢欺负,这些人不想活了!”
他听到老妹清脆的笑声,就像是挂在窗外的风铃一样,被夏日的阳光撞来撞去,撞出一片悦耳的旋律。
……
“嗬嗬,嗬嗬,吃,吃了你!”金色毒蘑菇王狞笑着,朝李三好缓缓蠕动。
巨大的身形忽然凝固,它看到一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画、面!
遍体鳞伤,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李三好,用明明已经完全粉碎的膝盖,以任何医学上的理论都无法解释的力量,支撑起单薄的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李三好就像是孤立于悬崖峭壁上的一块巨石,看似一阵微风就能让他坠入深渊,但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电闪雷鸣,都不能使他移动哪怕一步。
李三好张开双手,青紫的脸上洋溢着最灿烂的表情,无形的气焰甚至形成了有若实质的气障,将他的身形笼罩起来。
阳光折射的轨迹被气障扭曲,使他的身躯看起来比毒蘑菇王这个超级大怪物还要魁梧。
明明只是一个垂死的人类,在毒蘑菇王心中,却产生了无法表达的恐惧。
这种恐惧,哪怕在它最靠近大魔王库巴的时候,也没有产生过!
他,不是人!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
记忆的幻灯片放映到了尽头。
画面定格在一家四口最后一次晚餐上,第二天,他就要离开家,去外面打工。
画面中,父亲沉默地喝着酒,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要和儿子交待什么,想了半天却没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