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于是差不多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倾城重新出仕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话也传到了无暇耳中。内大臣阁下顿时起了毒念,心想我害叶倾城不止一次了,那家伙肯定怀恨在心,不如趁这个机会摆他一道,弄不死他也叫他在帝国无处容身,那才趁我心意。于是兴高采烈的跑进皇宫,把谣言添油加醋的讲给了水月,经过她的口,水月就不仅仅是倾城夺权的先锋官那么简单,似乎、仿佛、好像……肚子里的小宝宝也快足月了吧。至于私生子的问题,无暇看水月脸色不对,就没有过多涉及。
当时在座的还有萧红泪,听了她的话气得柳眉倒竖,义愤填膺的说:这等无耻流言都是别有用心之徒的造谣,企图离间陛下与君上,陛下万万不可相信。说着横了无暇一眼,仿佛认定她就是别有用心之徒。
无暇大怒,心道,好个贱人!不给你点颜色你还当姑奶奶是吃素的呢。于是眼珠一转,又笑嘻嘻的说,陛下、相爷,你们不知道哇,外头还有更难听的呢。
水月皮笑肉不笑的瞄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都有什么难听的,说说看。”
无暇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人家都说、都说……”
“都说什么?”萧红泪沉不住气了。虽然已经料想到无暇会说出什么来,可她还是不敢相信,那样肮脏的诽谤,她一个姑娘家能够说出口。
“他们都说陛下和相爷其实是一家人。”
萧红泪松了口气,脸上现出了笑容。
无暇冲她恶毒的一笑,继续说道:“他们说陛下和相爷都是君上的女人,陛下是正室,相爷是二房,陛下是原配夫人,相爷是打野食弄来的二手货,也叫野鸡情人,不管怎么说吧,两女共事一夫,也算姐妹之谊,相爷,您说这不是往你脸上抹黑么!您怎么会是二手货呢?依我看,保不准是原装。不过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苍蝇它不叮没缝的蛋,人家都那么说,小妹虽然不信,外人可都——”
“别说了!”萧红泪快气疯了。指着无暇咬牙切齿,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已经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无心,不料她的恶毒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一时间气得头昏目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无暇嘿嘿冷笑,很是出了口恶气。转念一想,对付萧红泪没意思,干掉叶倾城才是正经,于是又在水月耳边说了不少挑拨离间的话。
水月躺在榻上,任她说得天花乱坠,不置一词。
萧红泪怕她上了无暇的当,不免又替倾城申辩了几句,惹得水月不耐烦了,冷冷的说: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萧红泪无可奈何,只得把满心委屈吞悔肚子,幽幽的走了。
出了寝宫,萧红泪就一直守在门口,快天黑的时候才看到无暇得意洋洋的出来,心知不妙,忙连夜去找倾城报信。
依萧红泪的意思,倾城最好暂时离开帝都,避避风头。倾城本来就不愿意留在帝都徒惹心烦,可是又舍不得就这样离开水月,一直进退两难,今天听萧红泪一劝,不由动了归隐的念头,遂修书一封,表明不愿再出仕为官,从此归隐山林,请帝都臣民莫要再生是非了。
信交给萧红泪,他当晚就搬出城外,在当初训练降魔军的大罗山庄暂居。
这封信,倾城本意是要萧红泪在朝议的时候当众交给水月,可是萧红泪却觉得这样一来反倒叫人抓住话柄,仿佛她跟倾城有私情似的,不然怎么会让她转交信函呢?于是怀着复杂的心情连夜进宫,把倾城的书信当面交给水月。
哪知水月看了这封信非但没有释疑,反而嘿嘿冷笑起来,眉宇间满是杀气。萧红泪后悔不已,一出门就自打嘴巴,知道好心办了坏事。
果然,没过多久,帝都城内惊暴出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新闻,被神经处于高度紧张时期的帝都市民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广为传播。
“女帝陛下将于凤凰历元年十月十日举行婚礼,未婚夫为原帝国摄政大臣天香君叶倾城。”
谣传从宫廷里流传出来,很快就得到了核实,不过,与传说有所不同的是--并非水月要嫁给倾城,而是水月要娶倾城。
凤凰历十月三日,女帝下达诏书,选罪臣叶倾城入宫,诰封为正宫皇后。从天香君变成天香皇后,女人娶男人,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如果这是玩笑,未免开得过火了。
水月并没有开玩笑,她曾经给过倾城迎娶自己得机会,可他却选择了守护帝都。
内战结束后,她也曾考虑过与他恩断义绝,可多番天人交战之后,她不得不承认失败。她一如既往的深爱着他,哪怕他曾深深的伤害了她。
就在她想重新启用倾城的时候,又陷入了谣言的包围,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用肮脏的言语攻击自己,更不会相信无暇的鬼话,可是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心事被庸俗的市民洞悉,不能容忍自己的感情秘密被满世界宣扬,仿佛她非要嫁给倾城不可似的!
“既然别人都这么说,我就非不这样做”怀着赌气的心情,女帝陛下想出了这么一出女娶男的把戏,一来是杜绝谣传,二来也是想给倾城一个教训。帝都城外的那一幕是她毕生最大的羞辱,小心眼的水月要是不报复倾城一下,恐怕一辈子都得耿耿于怀。
圣旨很快被送到倾城那里。
这天早晨,倾城向往常那样修建庭院里的草坪。一辆马车冲进门来,紧接着,十余条金盔金甲的大汉鱼贯而入,手持金瓜锤,把他围在当中。倾城蹲在草坪上头也不抬,淡淡的说:“打劫请进屋,想要什么就搬走。”
大汉们却不进屋,憋住了气齐声吼道:“圣旨到~~~~~~~”
倾城捂着耳朵站起来,茫然的看着无暇走下马车,在他面前站定,展开一卷黄纸,一本正经的念了一通。
“接旨~~~~~~~”大汉们又吼开了。
无暇双手高捧着那黄绸卷子。
倾城却不去接,探出剪刀,咔嚓一声剪成两段。
倾城不接旨,这下可急坏了萧红泪。女相爷故伎重新施,连夜跑到大罗天来劝倾城忍气吞声,管它娘的男娶女还是女娶男,只要跟成了婚,不都是一回事嘛。到时候再有造谣生事——如春江无瑕者,慢慢整治不迟,何必非要跟陛下闹翻,不但苦了自己一生,也枉费了陛下一番苦心。
她原想这番话讲的入情入理,倾城没理由不答应。哪知不管她好说歹说,只有一句话:“没门!”
萧红泪拍着脑袋离开大罗天,怎么也想不通倾城是哪根筋不对,非要跟水月较真。
她却不知,倾城拒绝扮演“天香皇后”,本是事出有因,并非一时意气之争。
从小,倾城就总被误认做女孩子,长大之后,也没能拜托这种尴尬,从最初的羞耻感,到后来的无所谓,再到主动利用容貌来施展计谋,甚至学了逆转阴阳心法,把身体也改造成中性。但在精神上,他却从没有真正女性化过,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也颇有自信。特别是在玄武松林湖畔,与楠?帝释天做了一场心理矫正的**游戏以后,他基本上已经根除了女性化的劣根性。
假如对方不是水月,准确的说,假如对方不是现在的凤凰女帝阿修罗一世,他将很高兴陪她玩一场男女倒错的婚礼游戏,对于相爱的两人而言,这完全可以理解为一种别出心裁的调情。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自从水月登基以来,倾城就发现一种庞大而森严可怕的体系已经在帝都-帝国-朱雀建立起来。他所感觉到的,不是独裁、民主之类的统治体系,甚至可以说那种感受与社会变动完全没有关系,那是一种基于本能的神秘感,假如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魔感”。
过去的帝都,可以说是“神”占据统治地位的时空容器,所有的规范、法则全都是在神性的涵盖之下,正义代表的是神一方的正义。而这种规范力量的来源,一方面是历代相传的正统道德传承,而更重要的一方面,则来自于帝都三塔与碧落黄泉之楼阁的增幅效果。作为这种精神统治的主导者,有着神王宿命的他始终占有着时空的主动性。
假如他这一次妥协了,神性可能就会完全被魔感破坏掉,宿命也将朝着另外一个不可知的方向扭转,以至沦入魔道。
理智告诉他必须逃避危机,可另一种逻辑却深深锁住了他的心:难道我不是真心爱着水月殿下的吗?如果我真爱她,即便背上“皇后”的名义又有什么不可以?所谓男女之情,难道非要在婚嫁的名目做争论?
这种想法的诱惑力非常可怕,倾城知道这是魔感施然,是精神崩溃的开始,可爱情诱惑又是如此强大,怎可轻易解脱?
再次从深度的冥想中醒来,倾城终于明白,人类的纷争不过是世界表层的纷争,真能内在的战争永远是在神王与魔王之间进行,神性与魔感共同作用的世界维持了善恶并存,当魔感感染神性,世界进入混乱,若是神性感化魔感,神国便会成真。
全世界的未来由分别继承了神王、魔王血裔的他和春江水月决定,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情侣,也是宿命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