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诚一时没有明白艾伦的意思,严培却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这就可以确认,他确实是在石化之前就已经死了?”
艾伦点头:“应该是有人用次声波之类的武器杀死了他,所以他的内脏才是破裂的,这也能够解释他为什么会在五官处都留有血迹。而其他的石化尸体,还没有发现有内脏破裂的现象。”
八号仍没听明白:“这跟弦理论有什么关系?”
严培解释:“之前都认为石化是人体变异,现在人死了仍旧能够石化,证明石化并不是纯粹的生物现象了。那么——就要从物理方面找原因了。马丁博士,我这解释还行么?”
艾伦微微皱眉,过了几秒钟才说:“不够科学,但是大体上是这种意思。”
八号仍旧觉得很难相信:“那,那这什么弦的震动频率要怎么改变?之前怎么就没出现这种情况呢?再说也不是人人都石化了……”
艾伦觉得跟不懂行的人很难解释,只好用最简单的话来说了:“一根弹簧,绷得紧一些和绷得松一样,要让它振动起来需要的外加力也是不同的。所以在相同的振动干扰中,有人石化,有人嗜血,还有人没有变化。”
八号倒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脾气:“但是为什么现在咱们地下城的人却都……”
艾伦简单地解释:“如果你的力量足够大,无论这根弹簧原本是什么状态,你都能让它改变成你想要的状态。”
沈啸沉声说:“但是如果施加的外力太大,绷得太紧的弹簧也会断的。”
艾伦笑了笑:“没错,所以有的人立刻死了,有的还多活了一段时间。”
这话说得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八号咽了口唾沫,干咳一声:“问题是,就算有个什么外加的振动,这振动是哪里来的?播音室里没什么能制造振动的设备啊。”
十九号补充:“地板上甚至没有拖拉的痕迹,说明没有什么沉重设备曾经搬进来过。如果是可以手持的设备……”他不用说大家也明白,至少现在恐怕还没制造出小巧可手持却能让整个地下城变成人间地狱的设备。
罗森挠挠头,想说句话让大家轻松一点:“说不定这个不需要很大能量……”
沈啸看了他一眼:“之前地震都没能让地下城变成这样子,你觉得这个需要的能量应该比一场地震小多少?即使是仅仅作用于地下城这点面积,所需要的能量也不是个小数目吧。更主要的是,究竟需要什么样的能量振动才能把人强迫石化呢?”
严培打断他们:“我说你们是不是有点被限制住了?谁规定一定要有设备的?外星人虽然叫‘外星人’,可是未必就是人啊。人家一定需要借助什么设备吗?”
罗森睁大眼睛:“那你总不至于说这外星人一跺脚,这振动就有了吧?”
“你傻啊!”严培轻轻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如果他真是一跺脚就行,那他还用跑到播音室去吗?既然选择了播音室,必然有点原因的。”
艾伦头也不抬地说:“如果说它利用了通讯器,那么还是声音,也就很可能是杜老先生所听见的那种杂音。不过这种杂音究竟是怎么发出来的,是借助设备还是别的什么,仍旧无迹可寻。”
这说了等于没说。严培叹口气:“好吧,也就是说,我们跟没讨论一样,唯一得到的结论是,这东西不可能拖着一个巨大的机器到处跑,所以我们也就没办法看见它就会有所戒备。那么我们是不是该来讨论一下,现在我们怎么办?去哪里?”
沈啸犹豫了一下:“目前跟其它地下城还联系不上。”
“我说,怎么地下城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地方的?”严培有点不满地嘟囔,“之前我以为你们只是联系不上——难道你都不知道别的地下城在哪里?”
沈啸叹了口气:“地下城本来就是军事机密。不要说我,就连史密斯将军也都接触不到。”
严培不吭声了。沈啸看了一下时间:“我们在这里等24小时吧,如果能联系上,24小时之内一定有回应。如果联系不上……我们大概要往海上去。我知道有几座地下城就在海岸或者近海附近,但具体位置就不清楚了。今天都累了,大家休息吧,还是轮流值夜,杜老先生就不要值了。”
既然是值夜这种机会,严培少不了死皮赖脸地要跟沈啸排在一组。结果是别人都是单人值夜,只有他跟沈啸是双人的。艾伦显然没有他这么厚的脸皮,先去休息了。
驾驶室里静悄悄的,严培很没有形象地瘫在座椅上,两条腿直接架上了控制台:“……你去幼儿所看过了吗?”
“看过了。”沈啸声音也很沉重,“很乱,我搜索了一下,没有找到小彼得。”
“那就好。”严培干笑了一声,“没找到人就有希望嘛。”
沈啸没回答。他很清楚,在托儿所没有找到尸体,不等于尸体不在别的地方。即使他们把整个地下城所有的尸体都检查过,都没有找到小彼得,也不等于孩子还会活着。
“那孩子在妈妈肚子里就来了个石化又恢复,这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严培没话找话,“所以我觉得那臭小子肯定死不了!没准他这一来一去的体内会有什么基因改变,说不定对石化症的研究有用呢?”
沈啸不置可否,半晌才淡淡地说:“你究竟想说什么?”
严培也沉默了,过了几分钟,慢悠悠地说:“你找到迈克尔的尸体了吗?”
沈啸紧闭着嘴唇,摇了摇头。严培看他这副模样,忽然不忍心说下去了。沈啸已经看到了太多诡异的事,以他的敏锐和机警,不可能对海角城那群幸存者没有怀疑,不幸——迈克尔正是幸存者之一。
沈啸静静闭了一会眼睛,才淡淡地又提起这个话题:“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严培眼珠子转了一下,收回两条腿往旁边的沈啸身上靠了一下,直接把手臂搭到人家肩上,动作轻佻,语气却很真诚:“我也不希望是这样,直到目前,我们只是猜测而已。但是事已至此,如果不作防备,那就是我们的疏忽——甚至是愚蠢。”
沈啸不是傻子。傻子也不可能让他年纪轻轻就升少校。严培打他的主意,言语里时不时的勾引和挑拨,就算最初经验不足没看出来,后头也知道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所以只能当作听不出来。
本来他预备着要听严培借机离间一下他和迈克尔,却没想到严培会说了这么几句话,掏心掏肺,真诚无比。他不由得睁开眼睛,微微侧头看向严培。
这一侧头,他才发现严培已经凑得离他非常之近。沈啸本能地向后微微一仰头,然后发现——严培的手臂搭在他肩头上,巧妙地顶住了他的后脑,让他没法后仰。于是,他的嘴唇就碰上了严培的嘴唇。
初碰上只不过是一团温暖。两人嘴唇都有些干燥,什么柔软湿润之类完全都是小说里的浮云,现在连饮用水都要节约的时候,没干得裂口子渗血已经是很好了。以至于沈啸虽然一惊,却没引起警惕来。半秒钟之后,他感觉到严培的舌尖在他嘴唇上转了一圈,然后严培主动向后退了一下,笑微微地看着他。
沈啸的脸腾地红到耳根,嘴唇动了动,无话可说。要表示拒绝吧,严培舔都舔过了,甚至主动退了回去,于是无可拒绝;要表示惊讶呢,道理同上。于是他折腾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来:“你——”
严培一头扑在他怀里,闷声大笑起来,笑得肩膀直抖,跟抽羊角疯一样。沈啸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尴尬无比地扶着他的肩膀,又不好把他推开:“你——”
严培笑够了,照旧赖在沈啸怀里不起来,只拿手指戳了他腰间一下:“我说,你不生气吧?”手指戳上沈啸腰间坚实的肌肉,于是戳了又戳。
沈啸拿这种无赖无计可施,只能叹了口气:“你起来行吗?”
严培根本不为所动:“你一脚就能把我踹开,何必让我自己费劲儿?”
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赖理论,偏偏被严培说得荡气回肠,最后一个字还拐了个弯儿。沈啸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心里却像被个小钩子轻轻钩了一下,说不出来是疼是痒。
严培再次闷声嗤嗤笑起来,这次真坐直了:“恶心着了?”
沈啸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否认:“胡说什么!”
“起鸡皮疙瘩了吧?”严培嗤嗤笑着又补了一句。
沈啸只能无奈了:“严培,你——”自从知道自己对迈克尔是那种感情之后,他看过GV,也曾经见识过真人,里头也不泛有些说话也要翘点兰花指,一句话也是千回百转的那种娘C。但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严培不是这种人,却偏偏说话的时候隔三差五的要玩一把这个调调儿。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严培这分明是调戏他呢。
严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靠回椅子上,叹了口气:“哎,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当然,都是一千五百年以前的事了。”
沈啸平日里训练的是铁血杀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却没训练过如此轻言细语的讲从前的恋爱史,只能哦了一声。半天看严培很不满意地看着自己,才有点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