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雷家的老三一向认为自己的匍匐前进速度已经够快,却只觉得严培在后面不停地戳他的屁股和大腿,也不知道他拿什么戳的,跟针扎一样疼。
沈啸紧紧跟着严培,声音仍旧冷静:“有甲虫跟上来了。”
严培突然感觉到膝盖下面接触的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泥土,心里一松,紧爬几步,回身把沈啸往自己怀里猛地一拉:“关掉电脑!”
背后的通道里有微光,是幽灵甲虫身上发出的照明光。如果不是通道拐了个弯,现在他们大概已经能看见追在最前头的甲虫了。沈啸完全不明白严培为什么会下了这么一道命令,他跌靠在严培怀里,一手关上电脑,一手拔出枪对准了通道。
不过他的严阵以待并没有起到作用,在电脑关闭的一刹那,前面的微光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黑暗中,他鼻子里闻到一种说不出的气息,好像被封闭了很久的那种,跟地宫里的气味完全不同……
64、阴兵道
黑暗中一片寂静,沈啸的手指扣在枪机上,但是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再看见幽灵甲虫的微光。然后他听见严培在他背后长吐了口气,灯光一亮,是严培拧开了应急灯。
“在的人喘个气儿!”严培没好气地开口。随即灯光就一处处亮了起来,照亮了他们所处的地方。
这是一条非常规矩的隧道,地面与墙壁都很平整,泥土细腻坚硬,其中夹着黑色的木炭和红色的朱砂屑,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隧道不知道有多长,应急灯的直射照明范围可达到一千米,但现在往隧道两端照过去,根本看不到尽头,只有一片漆黑。
图雷家的老二拍了拍臂上的应急灯:“怎么觉得不太亮了?”他经常使用强光照明灯,对灯的亮度自然了如指掌,总觉得这灯照出去似乎没有达到一千米的范围。
“不用看了。”严培爬起来,“这四壁的泥土里有某种吸收光的成分,灯照出去的距离必然比正常范围要小。”
老三挠挠头,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不对啊,这个,这不是我们爬进来的那条隧道!我们挖出来的那条隧道呢?”刚才他已经感觉到膝盖下泥土的变化,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爬进来的那条隧道已经消失了,眼前这条隧道的墙壁上没有任何挖掘过的痕迹。
“我们是从哪里爬过来的?”老三不由自主站起来往沈啸身后走了几步。按刚才的爬行次序,沈啸是最后一个,那么他身后就应该是他们挖出来的那条隧道。但现在不是,他们挖出来的隧道仅容爬行,但现在沈啸背后的隧道容许一个身高两米的人毫无障碍地直立行走。也就是说,他们极其诡异地突然出现在一条别人挖好的隧道里,并且完全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严培直直腰:“不用看了,我们就是从那里爬进来的。”
“不可能!”老被反驳,“刚才爬过的绝对不是这条路!”他往后走了几步,用应急灯去照,但那条隧道看起来极长,无论怎么照都只看见尽头一团黑暗。他不死心地去检查附近的墙壁,结果自然是徒劳的。
严培抱着手臂任由他去看,自己转头问冯特:“他的伤怎么样?”
冯特正在给少了一条手臂的那名特种兵裹伤,抬头对严培摇了摇,脸色沉重。那名特种兵已经昏迷,最糟糕的是他的体表皮肤开始发白,严培伸手轻轻按了按:“初级石化?”
“是。”冯特苦笑,“为什么我们都没事呢?”
“受伤了,抵抗力当然就弱一些。”严培收回手,“幽灵甲虫会释放导致石化的干扰波,这里也同样有,只是比较微弱罢了。所以你们要注意自己不要受伤,一旦抵抗力下降到某个最低点,可能就会受到影响了。”
图雷家的老二露出几分惊疑的神色,低头打开了腕上电脑,却被严培啪地一巴掌关上:“不用检测,干扰波肯定是有的。现在听好了,谁也不许随便打开电脑。”
“为什么?”老二不满意了,这一切都太诡异,现在他们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实在有些心中不安。
严培突然一拳捣在老二小腹上。两人站得很近,严培猝然发力,老二只来得及抬了抬手,就被揍得弯下腰去。严培冷冷地后退一步:“怎么,在飞船上说的话都忘记了?”
没有声音了。的确,在飞船上严培打倒图雷家老三的时候,其余的人就已经答应对他完全服从了。所以现在严培的话就是命令,他无须解释,其余人也无权置疑。
“罗德?”严培转头瞥了一眼正拿着个微型手电筒似的玩艺儿在墙壁上扫描的罗德,声音在隧道里引起一点儿回音,显得阴恻恻的。
罗德立刻回答:“这个是我自制的微生物收集器,它的工作能量只等于一台腕式电脑的三分之一。我想,这条通道里不知道有什么,我们刚才都没有戴呼吸过滤器,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刚才实在太紧张,谁也没顾得上戴过滤器,手脚都用来爬还来不及呢。
“检查结果呢?”严培轻轻拍了拍额头,“确实,疏忽了。”
罗德摇了摇头:“没有收集到任何微生物。”
“那就是没有什么奇怪的病毒或者细菌了?”严培点点头,“不过还是把过滤器戴上吧。”
罗德一边从衣服领子里拉出薄膜式过滤器蒙到口鼻上,一边声音含糊地说:“这不正常。通道里空气适宜呼吸,无论如何都应该有微生物存在的。即使不适宜呼吸的封闭空间内都可能有厌氧细菌存在,这种太过干净的无菌环境——至少在这么大的空间内不太可能。”这又不是一个盒子或者棺材,可以搞成密封的。
严培没说话,站在那里似乎在思索。沈啸忽然抬了抬头:“有风——”的确,一阵细微的气流拂过众人裸-露在外的皮肤,是一阵轻风。
“关灯!贴墙站着,我不出声不许说话!”严培忽然变了脸色,一手按灭了自己的应急灯,一手拉住沈啸靠在了墙上。其余人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下了这样的命令,但也都立刻执行,只有那名已经开始石化的特种兵没法站起来,仓促之中冯特只好把他拖到墙边。
本来冯特是想把他扶起来的,人已经开始硬化,干脆当根柱子竖起来就是。虽然不明白严培的命令,但他本能地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会过来,如果挡在隧道中间会被发现。但是他刚蹲下-身子准备把人扶起来,就觉得吹过脸上的风忽然大起来,竟然刮得脸颊生疼。最诡异的是,他竟然听见了隐隐的马嘶声,且正在迅速靠近。
难道这通道里会跑过一群马来?冯特简直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问题是这马嘶声几乎是一转眼就到了身边,刚才还寂静的隧道里突然充满了马蹄踏地的闷响、咴咴的嘶叫、或粗哑或高亢的喊声,甚至还有金属相击的声音。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身在隧道中,冯特会觉得自己面前经过的是一支古代军队,他只在网络或书籍里见过的东西!
声音持续了几分钟。冯特就保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一动也没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有那么一次他甚至觉得有什么东西紧擦着他的头发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造成的错觉。
几分钟后,隧道里又复寂静。没人敢说话,冯特仍旧保持着那个动作不敢稍移。不知过了多久,一团灯光亮起,严培把应急灯的直射强光改成了柔和的普通散射照明:“都还好吗?”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纷纷打开自己的应急灯,当然全部跟严培一样改成了散射照明,于是隧道里亮起一大团柔和的光,总算有了点儿人气。
“刚才——你们听见了什么?”冯特终于可以活动一下,只觉得全身都像是僵硬了。明明不过是几分钟至多十几分钟的事儿,他却像蹲了一个世纪。
图雷兄弟两个你看我我看你,老二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因为太诡异了,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的幻听。倒是罗德很镇定地说:“似乎有一支军队过去了,带着很多马匹和刀枪。”想了想又补充,“古代的那种军队。”
“这不可能。”老二只有这一句话了。
“你们看!”几乎被人遗忘的哈根突然叫了出来,手指着地上那名石化了的特种兵。
所有的人都低头看去,就发现他的外衣上有几个淡淡的泥土留下的痕迹,很像是——脚印。
“这是马蹄印。”罗德的声音也有点发颤了,“这个是——人的脚印。可是地面上并没有——”地面上并没有任何痕迹。人也就罢了,马的体重大,从这样的泥土地面上走过总会留下一点足印的。但是现在地面平坦,好像从来没有人走过似的。
“是刚才在地道里爬沾上的泥土吧?”图雷家的老三硬着头皮说。
冯特轻声回答:“那样泥土应该沾在膝盖和手肘上,或者后背也会蹭上,但是现在足印是在胸腹部,还有大腿上。”这几个部分在刚才的爬行过程中都是不会接触地面的,而且即使接触,也不能接触成马蹄印或人脚印的形状。
沈啸靠着严培站着,刚才他一直半侧着身把严培护在自己怀里,这时候才淡淡地说:“我曾经感觉到有个尖锐的东西从我肩膀后面划了过去,像刀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