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直到现在,羽生文心的头发都没有修剪过,而是和女子一样束在背后,出席一些场合时,总免不了奇异的目光。
女仆走后不久,又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少爷……”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羽生文心睁开眼,说道:“我没事,阿福伯。”
“少爷,我老了……许多事,阿福不知道怎么办,但我知道,心里的事说出来会舒服一些……”
一身正装的老管家低垂着眼眸说道。
羽生文心沉默片刻,看向了天空。
“我遇见了一个人,阿福伯……他很像我记忆中的一个人。”
“我……一直不知道,那段记忆的真假。”
羽生文心额前长发拂动,记忆随着被风吹落的樱花翻飞。
自记事起,他就经常做一些梦。
在那些梦里,自己并不是在日本长大的。
虽然梦很混乱,但他能看到那个梦里自己住的地方,那是一座古城。
那里炊烟缭绕,白墙黑瓦,群山拱卫,细水长流……
这些梦,至今他也不明白究竟真的发生过,还是根本就是个幻觉……
偶尔,他会梦到另一个孩子。
自己比他大一些,但和他玩得很好。
他印象最深的一个梦,就是和那个孩子一起走丢了的事。
他们两人在古城的巷子里转圈,走了好久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知怎么回事,两人从城里走到了河边。
“你们是两兄弟吗?”
他听见有人温柔的问着。
抬头看去,因迷路的着急而泛起的泪花让河边的人显得有些朦胧。
但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夫人。
她就那样站在河岸边,穿着缀满了小花的洁白长裙,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你们是兄弟吗?”
她再次问道,声音亲切又文雅。
“是!”
他回答道。
“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跟我走吧,我的家里有好吃的哦!”夫人并没有靠近,只是站在河岸边那样轻柔的询问着,“来吗?我家还有一位,和你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和那个小男孩对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迷路了这么久,他们的肚子已经很饿了。
“好!”
他回答道。
“过来吧……”夫人笑了起来,“我带你们去……”
这时,一个严肃的声音突然出现。
“快到晚上了还不回家,跑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站在树荫下的高大男子,他的身后就是殷红的晚霞,醉人的阳光如同金纱一样,斜斜地挂在他身后。
“想邀请我家的孩子,就亲自上门来吧。”
高大男子对那位优雅美丽的夫人说道。
“……”
那位一身白色长裙的夫人不再说话,她一个转身,慢慢走进了河水里。
他恍惚间看见那位夫人的裙下,是一条水桶般粗壮的,长满了鳞片的尾巴。
不。
那是一条大蛇的尾巴,只是长成了漂亮夫人的模样。
它的头藏在河水里,一直是尾巴在和他们说话。
直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大蛇泛起的波纹消失在水面后,高大男人才无奈地喃喃道:“这样下去……怎么能活到成年……”
片刻后。
高大男人缓缓地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文心,你比弟弟年纪大,一定要保护好他,记住了吗?”
“嗯!”
“还有你,臭小子,看见什么都面无表情,你睡着了吗?”
“哈哈哈……”
……
“阿福伯,我真的……从来没有离开过羽生家吗?”
羽生文心问道。
“没有,少爷。”
老管家低眉顺眼地答道。
“那……我的父亲呢?母亲呢?就算他们都死了,死在了哪里,尸体呢?”
“对不起,少爷……”
老管家并不回答,只是一味地道歉。
羽生文心沉默下来,不再说话,脸上的情绪尽数收敛,平静地说道:
“走吧,去岚山。”
十天之后,那个让自己感觉莫名熟悉的人也会去。
红级祭宴,浅草神社,能面……真蛇。
羽生文心站起身来,诡异的是,他的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面具来。
这副面具如果被祭宴之中的人看见,大家都会认得。
因为它也是被红级祭宴选中的人之一。
能面……笑。
————
东京都。
秦文玉回来后,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伊吹有弦暂时联系不上,而他接下来,又要进入一个几乎十死无生的红级诅咒。
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嘛……
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吗?
秦文玉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一眼就看到了那盆仙人球。
如果人生像一盆仙人球就好了,谁敢碰,就扎谁。
正发着愣,忽然间庭院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轰——”
秦文玉眉头一跳,走到窗边往庭院里看去。
一身白大褂的雨宫弥生手里正拿着一碗杯面。
她对目光似乎有一种格外的敏感,秦文玉刚看了她一眼,她就侧头看了过来。
“早,”秦文玉打了个招呼,又看向她手中的杯面,“刚才的爆炸是……”
“烧水,出了一点意外,”她轻描淡写地说着,随即又看了一眼秦文玉,“吃吗?”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秦文玉听见好像是警察来询问出了什么状况。
雨宫弥生放下杯面去开门,应付走了警察后,发现自己放在石桌上的杯面已经被人吃光了。
“这是我的杯……”
“雨宫小姐,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秦文玉严肃地打断了她。
“你要赔我一……”
“是意外吗?当时那只高大厉鬼正在上来,你引爆了炸弹,难道是爆炸的冲击把你送进了它嘴里?”
“我……”
“那真是不错,雨宫小姐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秦文玉点头道。
说完,他一脸疑惑地看着雨宫弥生:“雨宫小姐还有事吗?”
雨宫弥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片刻后,她指向秦文玉的脚:“你踩在了炸弹上,别动,一动就会爆炸。”
秦文玉一怔,他低头看去,自己好像真的踩到了什么东西!
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会吧……
“雨宫小姐,救救我……”
“雨宫小姐,你去哪里?”
“雨宫……”
她上楼了。
第六十章 面具
秦文玉出门了。
雨宫弥生那个不苟言笑的女人竟然会骗人,他脚下踩到的根本不是什么炸弹,只是一块凸起的鹅卵石。
她一定是想报复我……
秦文玉拿出手机,再次拨打了伊吹有弦的号码,依旧是关机的状态,说起来,自己虽然已经经历了一次祭宴,但距离他拜托伊吹有弦去调查博物馆里的面具,才只过去了一天。
失踪都要四十八小时才能报案,她应该没什么事。
秦文玉放下手机,想了想后,他又拨通了另一个为数不多的号码。
“喂?秦文玉先生?”
玉木一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
秦文玉沉默片刻,问道:“玉木一,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电话那头的玉木一立刻正襟危坐,用眼神遣退了办公室里的下属,低声说道:“请问吧,秦先生。”
秦文玉犹犹豫豫地说:“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玉木一双眼逐渐睁大,一时间竟然忘了回答他。
秦文玉似乎把玉木一的沉默理解成了拒绝,他解释道:“我……还在找工作,生活费的话……节省着用还能坚持半个月,但是,千叶先生不是去世了吗?我想着……多少应该给他家里封个白包,你们日本的习俗一般是给多少?”
玉木一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色有些奇异,但仍是正经地回答道:“以亲疏关系作为区别,我们的话,随便表示一下心意就可以了。”
“这样啊……”秦文玉皱起了眉头,亲疏关系的话,千叶成林和他只是刚认识,但千叶先生救过他,性命换算成等价的钱财,要花多少呢?
一向理智的秦文玉越想越是头昏脑涨。
玉木一那边继续说道:“我会给秦先生打一笔钱,就不收你的利息了,找到工作再还吧。”
玉木一挂断了电话,秦文玉看着手机发呆。
算不清楚啊……
他挠了挠头,这就是秦文玉很讨厌人情这种无法被量化的东西的原因。
而且,秦文玉发现了一件让他很惊恐的事,他自己竟然在变?
明明在上飞机的那刻,脑子里还是以“我”为心中的思维模式。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竟然有了“他”的视角,自己似乎不够纯粹了。
他摸着下巴一路深思,这个时间刚过中午,街道两旁门可罗雀,难道日本人都有冬眠的习惯?
偶尔抬头看一眼道路两旁的招聘信息,大部分都需要什么研修签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