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不对劲!”
玉木一的声音有些急促。
“我们把望月先生拉出来吗?再不行动的话……他就要被吸入到冰块里了……”伊吹有弦也说道。
秦文玉点点头,三人一起上前去,抓住了望月一生的肩膀。
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事,一旦出现意外,外面的人要一起帮忙。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
当他们的手落到望月一生肩膀上时,一股极为冰寒的气息传递了过来,伊吹有弦当即打了个寒颤。
“好冰……“玉木一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的手下意识地松开,身体也随之向后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他们两人的动作让秦文玉心中一震:他知道,望月一生的状况现在已经极为危险了,如果不快点把他拉出来的话,他会死!
可是,现在的情况非常棘手。
望月一生的身体已经冷得像块冰,身上的血肉也在快速地削瘦。
如果不是他呼吸尚存,胸腔还在上下起伏,简直令人怀疑他是否真的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望月一生到底看到了什么?
秦文玉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三个人没有交流刚才自己看到的记忆,但从神情上来推测,那些记忆大概率也是童年的一些片段,有遗憾,有愤怒,有悲伤,但更多的,应该是早已物是人非的怅然才对。
哪里会像望月一生这样,简直像是内心的信念崩塌,已经不管不顾地要去验证某件事一样。
“放开我吧。”
这时,望月一生说话了。
他明明快被吸入到冰块里了,但此刻的语气却比以往的他更加平静。
望月一生向来是个戾气很重的人,他不择手段,行事的准则只有乐趣两个字。
一切阻挡他找乐子的人和事,都会成为他扫除的目标。
而一切能给他带来新乐趣的东西,都会让他不顾一切地去追寻,哪怕代价是生命。
见他这样的状态,秦文玉几人互相看了一眼。
难道望月一生这家伙是找到新的乐趣了?
他现在这样子,简直是主动在往冰石里钻,根本就没有要挣扎的意思。
“不要相信你看到的,别被蛊惑!”玉木一大声提醒道。
这不是友情提示,他和望月一生之间谈不上什么友情。
玉木一只是觉得,望月一生这样的人,不该死在这里。
而且,望月一生虽然行事反复无常,有过极其恶劣的行为,但在这次的行程中,他并没有做什么手脚,也没有坑害过其他人。
就事论事,这次的望月一生,是玉木一认可的同行者。
望月一生在听到玉木一的呼唤后身体一颤,似乎也很惊讶。
原来,这个地方还有人会担心他的安危?
多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了……
真是……可笑啊。
望月一生削瘦的脸上露出了极为勉强的笑容。
似乎,对此刻的他而言光是牵动脸上的表情就已经要用尽全力了。
“我没有被蛊惑。”望月一生说道,他甚至无法转头,“我只是看清了自己。”
“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纯粹的恶棍,对吧?”
众人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但望月一生没有生气,反而对他们的这种表态颇为自得。
“没错,我就是一个恶棍!”
“我追求乐趣,我枉顾人命!”
“我不在意死活,无论是你们的,还是我自己的……”
说到这里,望月一生沉默下来。
眼看着他的身体已经瘦成了骷髅,秦文玉三人已经完全松开了手,不敢再去碰他。
他这种样子,简直力气大一些就能将他的身体拆散架。
“我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可怜,我是个混蛋!我直面自己的内心,我很高兴!”
“但……”
望月一生的目光充满了茫然与恐惧,他盯着冰面,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记忆告诉我,有件事,我一直错了。”
“我在逃避,我不敢面对……”
“原来玩得愤怒,并不是来自母亲的死亡。”
“而是……肮脏。”
“我认为母亲的死,是肮脏的死亡,是她的死给我的童年带来了不幸。”
“与其说我是在憎恨杀人者,不如说……我是在憎恨带着污名而死的母亲。”
“我……无法接受。”
他浑身颤抖,这件事对他而言,似乎比生命还要重要。
“你们知道吗?”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愤怒,直到刚才我才找到愤怒的根源。”
“难怪我亲手杀了那个人也没能解决我的愤怒……”
“难怪……”
话音落下,只听“咔嚓——”一声,望月一生的身体,已经碎成了一地骷髅。
而冰里的那个他,血肉饱满,栩栩如生。
只见冰里的人张开嘴,仿佛在说些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出来。
仔细辨认后,能看出一些端倪,他说的是——
“你们走吧,我来指路。我的路,到此为止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跌入炼狱
没说什么交浅言深的话,望月一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要在记忆世界里“活着”,他要去改变已成定局的回忆。
他的身影不断在冰石中变换,秦文玉三人紧紧地跟着他,七拐八拐之下,竟真的走出了这乱石阵。
扭头看去,望月一生的身影在冰块中缓缓淡去,就像从未出现过。
“没想到他会这样选择……”
玉木一从未露出过这样意外的神情。
秦文玉也不言不语,望月一生并不绝望,相反,他的神情一直很愉悦,这不像是落在了阿斯莫德手里该有的表现,仿佛那个记忆中的世界,才是他真的想存在的世界。
其实……无论真假,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地方,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现实,虚拟,过去,未来……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秦文玉想着,他的思绪也开始变乱。
他们三人跟前是一个巨大的窟窿,就这么奇怪地躺在地上,如果不是旁边出现了神秘的图纹,雕刻在冰块上,他们还不能完全确定这里就是下一层的入口。
那些神秘的,只有秦文玉认识的图纹,仿佛已经成了过关的标志。
秦文玉收起思绪,看向图纹,嘴里不自主地发出声音:“记起来了吗……”
这句话同样落在了玉木一和伊吹有弦耳里。
这次出现的,竟然是一句完整的话!
联系之前的那些词汇,这简直就像是在……和秦文玉对话!
毕竟这里只有他能看得懂这些图纹。
不……
更确切地说,这些文字是在跟能看懂这些文字的人对话,这是他们专门的一种交流方式。
玉木一瞧了秦文玉一眼,现在回过头来想,秦文玉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从进入祭宴那一刻起就是。
其他人,是被祭宴选中,不得不进入其中。
而秦文玉……听他自己说过,更像是千里迢迢赶过来参加这场祭宴一样。
这简直太奇怪了。
而且,这些从秦文玉口中复述出来的文字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吗?
万一他只是装作不受控制地说出了那些话呢?只是为了误导他们,或者隐瞒一些信息。
这不是不可能,玉木一从来不会完全去信任一个人。
因为他深知,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底线都是可以被改变的。
在做社长期间,他见过太多的事,一个人能为了一万元选择不跪,但当数字提高到十万,百万,千万,甚至亿元时,没有人会拒绝。
所以,一切底线都可以被打破,标准只在于当事者心底衡量的利益得失罢了。
秦文玉的确是一个还算不错的人,可一旦他将要获得的利益超出了他的底线,他会作何选择呢?
“我们走吧,接下来是最后一层了。”
“阿斯莫德……之宴。”
玉木一主动打断了眼下这沉静的氛围,开口说道。
秦文玉点点头,却忽然看向伊吹有弦和玉木一,说道:“这次,我先进去。”
话落,不等两人回应,秦文玉一步跳入了漆黑的冰洞中。
灼热的气浪在他下落的过程中不断袭来,秦文玉却面不改色。
“记起来了吗?”
那句话的确是在问他,而且……秦文玉甚至知道了留下那种问话的人是谁。
秦也……
童年的记忆几乎想不起来了。
可刚才一路下来,他记忆了那白墙黑瓦山村中的童年中的大多数事。
在那个秦也还在的时间,在那个羽生文心和他一起长大的时间,秦也经常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头,问:“记起来了吗?”
他总是那样问,自己也总是摇头。
当年,他不理解,后来,他忘了。
而现在,他一切都想起来了。
思忖之间,秦文玉身体骤然停下。
他低头看去,自己竟踩在一团烟雾上。
一眼看过去后,脚下的烟雾忽地散开,他赫然发现自己在悬空而立!
脚下是一口庞大的铁锅,灼热血红的火舌舔着锅底,窜出锅边,锅里沸腾着热油,咕噜噜往外冒泡,恐怖的热量瞬间熏得秦文玉头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