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附和和认同呀。”倪可欣先反对道。
王嘉慕没有理会倪可欣的反对。他沉吟了一下,对张雨齐说:“你这个回到车祸案本身也是对的。律师办案子,有时候就像做证明题,就是围绕着题目找论据。局外人先不管他,免得跑了题,用错了力。”
张雨齐马上明白了,说:“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围着姑妈找证据?”
“你怀疑谁,那你的着力点就应该在谁身上,她的动机是什么?怎么实施的?与什么人一起实施的?过程如何?但必须要掌握证据,刚才刘队也说了,没有证据支撑,再合理的推论也不见得就是真相。真相在哪里?就在各种证据中。”王嘉慕很耐心地讲解道。
刘一玻说:“老大说得有道理。其实我们之前也是这么做的,但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视线就转移了,看来以前还是浪费了时间,走了弯路。”
“道理我是明白的,但突破口在哪里呢?我总不能上去就问姑妈,车祸案是您策划的吗?”张雨齐略感烦闷地说。
“是呀,一头雾水,不知道头绪在哪里,人就很容易迷茫,从哪里开始查呢?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原以为通过刘警官能找到目击证人,让案子峰回路转呢。结果,还是死胡同。”倪可欣有点泄气。
王嘉慕思考了半天,才说道:“在侧面调查的同时,也可以正面接触,人在突然被问到某种事时或许就有可能不自觉地说实话,但一定要把握好度,别弄巧成拙,而且最关键的,一定要掌握好证据。”
“唉,”张雨齐摇摇头,叹口气,说,“王律师,今天实在太感激您了!”张雨齐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他回国以来,处处碰壁,诸事不顺,王嘉慕这样诚挚的帮助,让他内心里充满感激。
“千万别客气,举手之劳。希望能对你们有帮助。”王嘉慕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和儒雅,他看了一下手表,说,“这个点,只能到楼下请你们吃快餐了。都别垂头丧气的,应该振奋起来,毕竟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张雨齐和倪可欣没有吃快餐,他们也要着急赶回办公室,告别了王嘉慕,刘一玻送他们到楼下。
两人刚要上车,刘一玻电话响了,是王嘉慕打来的。他让刘一玻提醒一下雨齐,说一家人为争夺财产斗得你死我活的案子不少,让张雨齐在与姑妈接触时也要注意自身安全。过去他没成年,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因为现在的他与过去不一样了。张雨齐听了,心里非常感动。
醉生梦死遣积郁
每次站在永惠大厦门口时,张雨齐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爸爸还活着,看着公司熙熙攘攘进出的员工,内心得有多么满足啊。
即使在二十九楼,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发呆,如果爸爸在,他会把办公室放在三十楼呢还是二十九楼呢?肯定是三十楼,他需要与他的那些老哥们儿在一起。在张雨齐的记忆里,爸爸似乎总是待在公司里,他一个礼拜甚至一个月见不到爸爸是经常的事。当然,那个时候他也并不是很想见到他,爸爸爱训斥,妈妈爱唠叨,在家里,他最想见的就是姑妈。
但姑妈住在郊外。她从国外回来不久就在长城脚下买了房子,那个房子张雨齐去过好多次,在一个山坳里,有山有水还有长城,是她一个外国朋友改建的,朋友回国了,就把这个房子卖给了她。张雨齐谈不上多喜欢那个房子,太安静了,周围都没有人家。爸爸妈妈也不喜欢,觉得不够安全。只有姑妈喜欢,她说她要贴近大自然,远离尘嚣。
自称远离尘嚣的姑妈回国之后一直没有上班。她爱上了旅游,经常一出去好多天,回来时会给张雨齐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张雨齐很羡慕姑妈既不用上学又不用上班的生活,她说:“我最烦与人打交道,要是将来必须要上班,我就去找个图书馆当个管理员,天天可以安安静静看书,那多好。”
现在,这个当年说喜欢安静、讨厌与人打交道的人正在她的办公室里,坐在高高的真皮靠背椅上,颐指气使地对一群人训着话。一拨刚垂头丧气地出来,另一拨又忐忑不安地凑上去。
“虚伪。”张雨齐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字。
张雨齐总是习惯趴在办公室自己的桌子上,在这里,只要你侧头,就能看到姑妈趾高气扬的身影。那种专横跋扈的神情,哪里还有丝毫过去的影子?每每看到这一幕,张雨齐内心里都百感交集。
爸爸妈妈那么辛苦攒下的家业,不分昼夜、呕心沥血,就这样被姑妈轻而易举地收获、占有了。张雨齐虽然对财物不感兴趣,但一想到这里,还是禁不住一阵阵心寒。
“我一定要扒掉你虚伪的面纱,还爸妈以公平。”张雨齐只要看到姑妈的满面春风,就在心底暗暗发誓。
倪可欣被张咏琳使唤地像个陀螺,每时每刻都不得空闲。张雨齐找了她好几次,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被电话打断或者被叫走。看着她忙,张雨齐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膀。
案子进展到现在,简直是越发没有头绪了。局外人找不到,赵德秋说不动,王大力走不通,目击证人的线索也断了,下一步何去何从,张雨齐内心非常焦躁,甚至有些沮丧。
好不容易抓到倪可欣的空闲,想商量一下如何寻找突破口,结果,两人还就王大力的事情吵了起来。倪可欣不仅不认为王大力会为了钱去参与制造车祸,甚至认为王大力开了那么多年的出租车,怎么可能会在驾驶中操作失当呢?但她又无法解释为什么张咏琳要安排付给王大力三十万这回事。两人聊着聊着就瞪起眼来。张雨齐觉得倪可欣偏袒王大力偏袒得有些莫名其妙,倪可欣觉得张雨齐钻牛角尖钻得不可理喻。
心情极为郁闷,张雨齐只好去喝酒,喝闷酒。
刘一璃下班来找他,他也没理会,他不想说话,只想把自己灌醉,只有在酩酊大醉中才能忘掉眼前的纷扰,得一时的平静。
张雨齐常去的喝酒的地方叫MIX。MIX是坐落在三里屯的一家迪吧。
三里屯的夜晚最不缺的就是喧嚣浮躁和醉生梦死。
谈情说爱、畅怀人生、增进感情最好去静吧。柔和的灯光和蓝调的音乐,让人的格调都要高出几分,缱绻的氛围让陌路人也会顺眼几分。而宣泄感情、麻醉痛苦、追寻一夜情则去迪吧更适合,闪烁的灯光和躁动的节奏,让人的情感急需一个快速消费的出口,而最好的出口就是酒和女人。MIX最不缺的就是美酒和美女。
张雨齐是冲着酒去的。他经常去MIX这个喧嚣的迪吧,点上一瓶酒,伴随着音乐的轰鸣,在迷离的灯光里看女人扭动的身体,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暂时远离烦忧,才能遏止内心奔腾的焦躁。
昨晚他又梦到了父母。
父母出车祸后的那几个月,他经常会梦到他们。那时候梦中的父母是日常的样子,还会和以前一样照顾他的起居,监督他的功课,虽然他醒来后也会泪流满面,但更多的是对父母的思念。
去英国之后,这种梦就再也没出现,他没有失落,反倒有些庆幸,毕竟不用醒来后面对父母过世的事实,这让他心里感到轻松很多。他迟迟不愿意回国,除了不愿意接受父母的死亡之外,也是不愿意再体会午夜梦回的刻骨思念。
没想到昨晚他又梦到了父母。梦中的父母不再像以前那样,而是满身是血地向他哭诉。张雨齐从噩梦中惊醒,愧疚、悔恨、愤懑像大山一样压在他胸口,让他不知所措,让他焦躁不安。他只想把自己灌醉,似乎只有酩酊大醉,才能让焦虑纾解,痛苦延缓。
连续几天,张雨齐都醉倒在迪吧里,连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他到了迪吧,酒上了桌,他刚倒了第一杯,还没有来得及喝,就被一个姑娘一把把酒杯抢了过去,酒也被泼在地上。
刘一璃杏眼圆睁地站在他面前,一脸的怒容。
“行了,喝了一礼拜了,要喝死呀?”她生气地说,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地。
“小蚊子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要不要坐下一起喝一杯呀?”张雨齐看是刘一璃,就苦笑了两声,招呼道。
“喝你个头?我怎么知道?这几天你怎么回的家?每天吐谁一身呀?还我怎么知道?已经由着你喝了七天了,行了,心里再多的火也该浇灭了,酒是不能喝了。”刘一璃站在张雨齐对面,小钢炮一样一连串地怨声载道。
“原来每天都是你把我整回去的呀,谢谢小蚊子了。唉,我最近心情不好,喝点酒能让我安静下来。你就别管我了,快去找同学玩去吧。”张雨齐喝多了酒就容易断片,他还以为自己回的家呢,没想到每天都是刘一璃把他弄回去,还吐人家一身,心里不免惭愧。他知道对刘一璃是说不得、恼不得,只能好言相求。刘一璃看上去伶牙俐齿,但心却是最软的。
“不行,不能再由着你了。酒是绝对不能再喝了,消夜、打球、唱歌去都行,你让我陪你去游泳馆都行,但就是不能喝酒了。”刘一璃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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