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李大鹏看了一眼列车长。列车长轻轻地点了下头。李大鹏紧接着翻开了票夹本,说道:“整节软卧车厢里,除了九号包厢的三十三、三十四号铺空着,其余全部有人。同时除了三十五、三十六号是从海港市上车以外,其余的乘客全都是从始发站上车,终点站下车。”
“睡在三十六号铺的就是报案人林锋,睡在他下面,也就是三十五号铺的就是死者文克己。”李大鹏一面将票夹本推给列车长检查,一面继续陈述,“文克己是山海大学的教授,此行他带着自己的学生,包括博士生林锋和其他五个硕士研究生一同去香港参加一个国际论坛。他们只买到两张软卧票,所以那五个研究生都在硬座车厢。
“晚饭过后,林锋的师弟——五个研究生之一——叫郭江南的,来包厢找文教授汇报,不小心把教授桌上的东西全都打翻在地。教授大发脾气,把他们二人赶出包厢,于是两人就站在和十一号餐车的连接处聊天,一直到九点半熄灯以后。
“稍后,林锋返回包厢,曾尝试打开包厢门,但包厢门已锁。文教授听到他拉门,骂了一声‘滚’,他便重新回到车厢连接处。此事,他说有一位女士恰好经过他身旁,可以为他做证。
“经过武昌以后,换班列车员马金将软卧车厢两侧的通道门全部锁了。这之后,只有郭江南进过软卧车厢,他经过九号包厢去了车厢前部的厕所,被坐在乘务室的马金看到,但是马金并没有注意到他返回。
“大概十点半,车厢连接处的两人散了,林锋先去了洗漱室简单洗漱,然后回到九号包厢,门依然锁着,于是他请马金帮他打开包厢。进去以后,他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但是当时他并未发现少了教授的放大镜,就回到自己的铺位上睡觉了。后来火车一次严重的晃动把他吵醒,他觉得不对劲儿,接着就发现文教授死亡。”
李大鹏说得口渴,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列车长和陈宗纬同时点点头,两人都暗自佩服乘警长的记忆力。
“小陈,把你刚才拍得的照片拿出来。”李大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陈宗纬的手机,按着按钮一张一张照片翻过,“包厢的门是从里面锁住的,小窗虽然没有上锁,但是关得很严,用里面的把手才能很费力地拉开。室内地板上并无杂乱痕迹或任何异物。文教授的死状非常诡异,肢体毫无挣扎痕迹,并不像是心脏病发作的表现,而且他是随身备着治疗心脏病的药和其他营养药的。他脖子上的伤口也很奇怪,正如林锋所说,像是毒蛇咬的一样。根据尸斑的颜色、形状,再结合环境温度,文教授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林锋报案前两到三小时之间。”
“难道这个教授真的是被蛇咬死的?”列车长终于提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难说,”李大鹏答道,“我检查了文教授的五官,确有出血的情况,应该说就是中毒的症状,但是具体的分析还要等刑事技术部门的尸检报告才能确定。”
“我们每个车站的安检可是很严格的,像蛇这种危险的动物应该是不能带上车的。”列车长摇着头,对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表示否定。
“是不是还有另外的可能?比如有人用和地高辛外形一样的毒药替换了真正的药片,然后又制造了被蛇咬伤的伤口,可能是为了掩盖毒药的来源或者其他。”陈宗纬问道。
李大鹏未置可否,又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后,他摇了摇头,说道:“重点不在这里。”
“嗯?”另外两人异口同声,满脸疑惑地看着李大鹏。
“刚才两人的叙述并无矛盾之处,如果他们讲的都是真话,那么再结合现场初步的调查结果,文教授的死应该发生在车厢熄灯之后,从林锋被骂到他回到包厢准备睡觉的这段时间里,中间只有郭江南和两个小孩儿走过车厢通道。”李大鹏低头翻阅着陈宗纬所做的记录,再次抬头望着面前的二人。
二人齐齐地点头。
“林锋说有个女士亲眼看见他没有拉开包厢门。而郭江南独处的地点——也就是他去的厕所,在通道的另一边,”李大鹏一边说,一边用笔在陈宗纬的记事本上画出了十号软卧车厢的平面布局图,“也就是一号包厢这一侧,和九号包厢中间隔着最少八个包厢的距离,从空间上来讲,他是无法靠近九号包厢作案的。”
“他去这一侧的厕所,一来一回会有两次路过九号包厢的门口,”陈宗纬伸手指着李大鹏画出的草图,“他可以借这两次机会进入包厢作案……”
“好,就算他能从外面打开包厢门,可是他怎么保证进入包厢不被人看见呢?”李大鹏打断陈宗纬的分析,瞪大眼睛看着他,“就算他进去的时候凑巧没有被人看到,可当他要出来的时候,如何保证走廊上没有人看到他呢?他不怕被列车员或者站在连接处的林锋看到他进出包厢吗?”
“噢,对,这些细节我没有注意到。”陈宗纬挠着头,略有点难为情地说道。
“车厢两侧的通道门是上锁的,前面这侧的乘务室里有列车员马金,末尾这侧的通道门外一直站着林锋和郭江南,他们的位置客观上证明了没有这节车厢以外的人进出过。”李大鹏用笔在自己刚才所画的布局图上圈出了十号车厢两侧的通道门,然后又点了点九号包厢的位置,“再看车厢里面,包厢的门也是上锁的,根据刚刚我们的分析,通道上也没有人有机会进出九号包厢。这不就是形成了一个双重的密室吗?”
“密室?您是说密室杀人?”陈宗纬提高音量的声音里除了紧张之外,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兴奋。
“对,没错。”李大鹏抿着嘴点点头,“凶手的作案方法看上去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是非常隐蔽的,而且相对于行凶手段,他全身而退的方式更让我摸不着头绪。”
这下摸不着头绪的轮到列车长和陈宗纬了,两人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跑长途任务,就遇到这种……这种案子!”陈宗纬瞪大了眼睛,握着拳,望着李大鹏,“领导,下命令吧。”
“年轻人,别激动。”还没缓过来的列车长按住陈宗纬的手,问道,“密室杀人?那不是电影和小说里才有的吗……”
“列车长,我们的列车已经失去了动力!三分钟后就要停止运行了!”
李大鹏刚要说点什么,大家的对讲机里竟都传来了火车司机的声音。
三个人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句话,仿佛进入了梦境一般,满脸疑惑地互相看着对方的脸,等着对方告诉自己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列车长拿起对讲机,大声地问道。
“我们的列车已经失去了动力,正在向前滑行。”
还没等列车长做出任何反应,李大鹏的身体竟突然像触电般一震,跳起来直接向外跑去。
“您去哪儿啊?”陈宗纬紧跟在后面喊道。
第4章
“汨罗站,”对讲机里,火车司机答复的声音和列车长的声音一样,充满了“沙沙”的背景噪声,模糊得让人刚刚能够听出内容,“刚过荣家湾站。”
列车长询问过火车司机沿线最近的小站后,放下对讲机,望着漆黑的窗外,心里盘算了一下:看来,所有的通信和电力失效是有关联的,一定是这场几十年一遇的极端冻雨雪天气造成的,要做好在短时间内无法复原的准备。如果一直停在现在这片荒野山区里,周围是根本不会有人家的,往前离汨罗站有四十多公里;往回,荣家湾站已经废弃,要到再上一站麻塘站也大概有四十公里。这样的冰雪原本是属于北方的冬天,南方可能没有任何的应对措施和清雪设备,估计公路上也有无数车辆滞留。从这里到最近的县道的方向上,还有一条五十多米宽的新墙河拦路,这样徘徊在零度上下的气温,河面是不会结冰的。尽管现在列车上情况特殊,但是从现状来看,暂时无法和外界取得任何联系,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失去动力的列车在山谷间向前滑行,像一匹冲锋的老马,显得力不从心。火车司机并没有急刹车,而是缓缓地将列车速度降了下来。列车长拍了一下大腿,拿起对讲机,通知各个车厢列车员列车即将半路停驶的消息,并命令大家锁好车厢门,严禁任何人离开列车。此处步行到最近的山里人家估计也要十几个小时,加之外面如此恶劣的天气,倘若有人在外面摔坏、冻伤或是走失,那后果不堪设想。而如果有人问起停车的原因,为避免议论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就回答“临时停车,故障检修”,其他一概不知。
收起对讲机,列车长倍感压力,全车人员的安全都系于列车班组,眼下还有这样一桩诡异的命案——真是倒霉透了!想到这儿,他迅速起身,往餐车外面走,去看两个乘警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乘警长李大鹏此刻正站在十号软卧车厢尾部的车厢门外。他已将车厢门打开,自己则站在门外的踏步台阶上,不顾深夜山里的寒风和让人睁不开眼的雪花,举着手电筒,向九号包厢的窗外探察。身后是随他一起的年轻乘警陈宗纬,他站在车厢门的边上,任凭风雪打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左手抓住车厢门内的把手,右手紧紧拉住李大鹏钩在门外把手上的左臂,虽然车速已经降下来了,但是一旦失手滑落仍然会摔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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