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孟固村外,罗哥打个电话,几分钟后,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打着手电出来,罗哥让他们上车,他俩半个身子钻进来后,一见座位上的尸体,脸色大变,忙不迭退回去,说是跑着给我们带路。
村里七拐八绕,最后到了一户门口挂着白灯笼,正办丧事的人家,罗何二人将尸体扛进去,放在灵堂中,一口空空如也的黑色棺材里。
我万分诧异,因为灵堂中摆着遗像,也是一位老头,但模样却不是我们运来的这具尸体。
罗哥跟那两个带路的年轻人进屋,不知聊了什么,几分钟后出来,招呼我们上车离去,而这一趟孟固村之行,没有发生危险,却彻底把我搞懵了。
快到市里时,罗哥从口袋里掏出个鼓囊囊的信封,故意在我面前将信封中的钱掏出来,蘸着唾沫点了起来。
一共两万五,他点完后,略带炫耀的拍着钱说:“咋样小吴,这一晚上不少赚吧?来,这五百是你今天的酬劳,哥压你三百块,没有别的意思,你好好干,以后都会给你,日子久了,还能给你往上提一提,哥不会亏待你的……对了,你叫啥?”
给我当了一晚上哥,连弟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也不嫌害臊。
我道:“吴贵,富贵的贵。”
“嗯,跟着哥干,早晚有富贵的一天,你就在前面停车吧,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我靠边停下,他们临下车前,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罗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咱这一晚上东奔西跑的,到底干了点啥?那具尸体是不是卖给那户人家了?”
罗哥哈哈大笑,说道:“你就别问了,反正咱干的不是犯法的事,只是你第一天上班,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六点前去公司上班,晚上一起吃饭。”
看他们上了出租车走远,我赶忙给冯栏打电话,第一句就问他,那几条短信是不是他给我发的?
“对,戴桃回家睡觉了,把手机给我留下,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呦呦呦,这就给你留手机了?你俩的关系一日千里呀!”
“她有两个手机,这个不常用,你别啰嗦了,快告诉我夜里干啥去了。”
我将倒卖尸体的情况告之,冯栏也很费解,一户正在办丧事人家为什么要买一具尸体?
他问我:“你确定那尸体是买来又卖的?尸体和遗像真不是同一个人?”
“肯定不是,一个圆脸一个尖脸,区别很明显,是不是买卖尸体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在医院给钱然后拉走尸体,洗涮干净去孟固村收钱,再放下尸体,你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审一审,不就真相大白了?”
冯栏一愣:“抓谁?”
“市医院姓张的护士长,孟固村办丧事的人家。”
冯栏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是不是倒卖尸体还不能确定,即便卖了,也跟咱俩没关系,咱就是帮戴桃拍个片子,明天我问问她是什么意思再说,你要是觉得没有危险,就在跟他们干两天吧,看看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买来又卖,还是卖给丧事人家,这帮人倒腾啥呢?火化证?”
打我记事起,十里铺村一直是土葬,我对火化证之类的没有了解,而跟罗哥四人相处一夜,倒也不那么害怕了,我觉得这帮人充其量干点偷鸡摸狗的破事,要说他们是凶穷极恶的犯罪集团,真不是我小瞧他们,他们没那水平。
我道:“再干几天小卧底也可以,但你得把我师父的遗物还给我!”
冯栏乐了:“你威胁我呢?想威胁你也该威胁戴桃去,这事跟我没关系!”
“鬼才威胁你,我是害怕出点邪乎事,那个姓何的简直脑子有问题,他早晚被鬼弄死,我得找点辟邪的宝贝,你把我师父的罗盘还给我呗,多少有点作用。”
冯栏不置可否,只说第二天再说。
回家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冯栏亲自将我要的辟邪之物送到我家,是他亲手画的两张黄符,一张镇家宅,一张保平安,据他自己说,这两道符的效果比罗盘大多了,而他的收入,一半来自承接各种法事的费用,另一半就是卖这三种符,除了给我的两种,还有诛邪祟的神霄雷符。
符的事后面再说。
镇宅符贴在房梁上,护身符裹着枣核做成符包,挂在脖子里,有了黄符护身,我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金牌小卧底的工作。
这一做就是半个多月,我突然发觉跟着罗哥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别的不说,每天几百块的收入,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至于罗哥几人究竟靠什么赚钱,也听殡仪馆一位给死人化妆的女孩说了个大概。
第五十一章 搬尸工5
事情的起因,是那天夜里张护士长打电话,通知我们去医院搬尸体。
说起张护士长,第一次见她收钱拉线,帮罗哥买了一具尸体,我还觉得她是个白衣恶魔式的犯罪分子,后来与她接触几回,又发觉她也不是特别的坏。
张护士长是罗哥的财神爷,但她不单单给我们牵线买尸,她像个老鸨子似的在医院各种牵线搭桥,甭管你得了什么病,只要进了医院,她手里就有你要的资源,病人去世,家属经济困难的,她劝人家卖尸体。
不缺钱的家属,她介绍各种服务人员,清理遗体的,包办各种手续的,做法事送亡者上路,应有尽有。
你就是摔断了腿,她都要给你介绍个卖轮椅的。
而她就在这些项目中疯狂收取回扣。
之所以说她不是特别坏,是赶巧那几天十里铺村一位乡亲进城看病,也不知道人家咋想的,居然打电话,让我安排一下!
我说你看个病有啥可安排的?而且我也安排不了,我就是个普通打工的。
当时罗哥在身边,听见这句话,让我去找张护士长。
我领着乡亲到了医院,张护士长跑前跑后领着我们把病看了,省了不少麻烦还没花多少钱。
但我说她好,并不是她给我帮忙,而是我一小搬尸工,跟她只有一面之缘,她却尽心尽力的帮我,别的不说,起码有一副热心肠,而事后听罗哥说,张护士长中年离异,女儿在国外留学,前夫不管,全靠她一人给闺女赚学费,也不容易。
我要说的事,是那天夜里她叫我们搬一具女尸,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家里挺有钱,城中村改造得了一大笔拆迁款,这小丫头刚上初三,母亲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她是和学校男同学早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趁母亲不在时开煤气自杀,还吃了一包耗子药。
双重保险之下,她果然成功,送到医院也没抢救回来。
中国老百姓都知道自杀的人有怨气,张护士长以此为根据,忽悠小丫头家人请法师超度。
然后我们就去了。
那一次我才知道,罗哥四人除了搬尸,也能客串法师,但没有真本事,装神弄鬼而已。
他们跟小丫头家属谈了什么,我不清楚,总之从停尸间抬上尸体后,这四位就开始装模作样了,罗哥哼着听不清字眼的经文,何经理扶着纸棺材边打摆子边诡笑,剩下两人往路上撒买路钱,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可把跟车的两个家属吓得够呛。
到了火葬场后,我们将尸体抬进殡仪馆,等几分钟,便有两个提着化妆包的女孩下来,给死相恐怖的小丫头整理遗容。
期间,罗哥几人领着家属离去,不知道做什么,但不外乎要钱,烧纸之类的。
我在殡仪馆外抽烟时,其中一个给死人化妆的女孩出来找我聊天,她说有一个人就够了,她是陪另一位女孩来的。
这姑娘叫小慧,大我两岁,平时住在火葬场的宿舍,我问她,给死人化妆,怕不怕?
她笑着问我:“你整天搬尸体怕不怕?”
“当然怕,可我得吃饭呀,没别的手艺,只能干这个。”
“再找个工作呗,干什么也比搬尸强呀!”
我道:“这个赚的多嘛,而且我是个孤儿,没念过书,找不下别的工作。”
孤儿的身世让我与其他人的成长经历大为迥异,我和陌生人聊天的时候都会先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免得他们跟我聊家长里短的话题,而小慧听后,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其实我从没觉得自己可怜。
我说自己找不到好工作,小慧想了想,问道:“我们这正在招保安,你要不要来?”
我赶忙摆手:“谢谢啊,还是算了吧,我干保安都干吐了!还是搬尸体赚的多。”
“可是很危险呀,说不准哪一天你们就被警察抓了。”
我说我又不犯法,抓我干啥?
她切了一声,一脸不信,随后可能见我表情认真,不像说谎的样子,这才皱眉问我:“你干这行多久了?”
“今天是第十天!”
“那你是不是连老罗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搬尸体。”
“往哪搬?”
“哪里需要哪里搬,搬到亲属家,搬到需要的人家。”
小慧满脸不可思议的问:“你不觉得这是犯法的事情么?”
“说真的,我觉得犯法,但罗哥说不犯法,我也不懂法,说不上到底犯了哪条法,就跟着他们瞎胡干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