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可以了吧,不过我记得那个人随手带着凶器,你可得让大家都准备好了,千万别大意,也别伤着。”
“得嘞,我到时候批给施鲢一把枪,争取万无一失。”林瑛笑着说。
“我看这背锅侠的案子不破,咱们沈大侦探的心也落不到肚里去。”小余也笑着说。
“也不要拿这不当事儿,”林瑛表情严肃起来,“我跟沈喻也合作不短了,很少看到她这么揪心过。”
......
我还是第一次到叵罗街来。
叵罗街虽然叫街,但其实是条不大的巷子。
有人说这个地方原来叫破锣街,因为巷子里有家补锣的铺子,也有人说这里以前有个编笸箩的人,但总之无论是破锣还是笸箩都不好听,大概是后来为了附庸风雅,才改成了叵罗街。
其实叵罗是古代从西域传过来的一种饮酒的浅浅的口杯,形状就跟缩小版的笸箩差不多。
李白曾经写过一首诗,里面就有“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的句子。”
叵罗街中间和兴顺路相交,但后来街道南侧改建成了小区,所以只剩下了兴顺路北边这半段老街。
老街里有几家饮食店,其中一家叫“香云居”的老馆子不仅炒菜,还供应早餐。
既然供应早餐,就必定有一口炸油条的大锅,这也是叵罗街的唯一一口大铁锅。所以香云居就成了我们的重点盯防对象。
眼看月食那天就要到了,施鲢带着我们来到当地的派出所,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布哨,要派人到香云居去蹲点儿。
香云居的老板姓顾,他六十多岁,跟老伴儿一起打理着饭馆。平时都是老顾掌勺,顾大妈收钱,底下还雇着两个外地姑娘帮着刷锅洗碗、端菜上茶。
老顾对我们来打扰饭馆的生意十分不满。
按照开会的部署,施鲢是最早被派到香云居里蹲点儿的人。他装扮成新招来的杂工,被安排在店里端茶递水。
但他刚到位俩钟头就引来了投诉,一个吃酸辣粉的顾客找到老顾说,施鲢竟然用袖子擦鼻涕,特别不卫生,而且恶心,顾客抬头看他擦鼻涕,低头再看碗里的粉,根本无法下咽。
老顾大怒,他把施鲢骂了一顿后,强烈要求所长曲大民换人,叵罗街派出所没办法又换了一个警员小章过来“卧底”,但因为派出所里都是常年的职工,而且经常跟街坊们在一块儿往来,结果小章刚来半天就被客人认出来了。
“哟,老顾,真是出息了啊,官家人都来给你打工了!”
也有的顾客看见小章默不作声,但背地里跟老顾打听。
“你们饭馆是不是出事儿了?怎么有警察来装杂工呢?不会蹲点儿等着匪徒呢吧!”
“就是,老顾,要真有事你可得透露给老街坊点风声,我们可得躲远点儿!你看电影里香港的警匪片就这样,警察蹲点儿,匪徒拿枪,两边见面眼红,一顿枪战——到时候枪子儿可不长眼睛!”
“要不咱还是换家馆子吧!”
叵罗街里的馆子其实都靠着附近的街坊四邻还有租客撑着,因此老顾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大家一伸脑袋看见小章还在,就犹犹豫豫不敢上门了。
老顾因此再度大怒,强烈要求解雇小章,不换人不成。施鲢听他又来闹,还一脸委屈的样子。
“不就擦个鼻涕嘛,我小时候还见天翘着舌头舔鼻涕吃呢。”
“你能不能别恶心人了!”我瞪着他说。
派出所的所长曲大民正在喝茶,听见施鲢说话连茶都没咽下去就吐到了茶碗里。他低头看着茶碗端详半天,还是叹着气把里头的茶泼了。
“施警官,言老师,你们看现在老顾情绪很焦躁,所里的人肯定去不了了,队里吧,也派不来更得力的……”
“我不就是得力的人吗?”施鲢还不高兴了。
“不不不,”曲所长赶紧摆着手,“咱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我是说,如今这个状况,能当蹲点的人似乎只有言老师了。”
我没想到曲大民竟然会点我的名,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刹那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我看行!”施鲢激动起来,“言老师长得就一副打杂的嘴脸,你像我这么威武霸气英姿勃发的人,即使是抹点鼻涕,也还是仪表堂堂,根本装不出杂工的样子来啊!”
我看着他那贱兮兮的德行,要不是怕有袭警的指控,真想劈头甩他一个嘴巴。
曲大民也使劲点着头看着我。
“言老师,要不——委屈您一下?”
“行吧。”我反正也根本不会拒绝别人,“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
“先把你这身文青的衣服换了。”施鲢装腔作势地端详着我说,“刷碗拖地会干吧?”
“会干。”
“买菜倒垃圾呢?”
“也会。”
“那如果客人用袖子擦鼻涕,你会觉得恶心不?”
“废话。”
“言老师,你这样不行啊。我到时候还得装成客人跟你一起蹲点儿呢,你要记住自己是一个服务人员,别说客人擦鼻涕,就算客人当面大便都不能觉得恶心,要一变脸可就露馅儿了。”
“你就不能不用衣服擦鼻涕?”
“这是便装嘛,我要穿警服,肯定不擦……”
我被他怼得没话说,只好领了这个差事。
施鲢拍了拍我肩膀,朝我龇牙一笑。
“这才对嘛!”
第17章 卧底(2)
叵罗街派出所的小薛给我换了一身衣服。我来到香云居,老顾看了一眼,终于板着脸说:“这个人嘛,倒是长得像个杂工的样子。”
“对吧,咱工作要让群众满意!”曲大民得意地说。
我气得干瞪眼,老顾走过来递给我一条白围裙,指指旁边的桌子,那意思大概是说,那边儿的桌子该擦了。”
下午我还继续在店里擦桌子,这时沈喻忽然推门走了进来。她第一眼没认出我,第二眼才盯着我不放。
“谁给你折腾成这德行了?”
“卧底嘛,为了工作。老顾还夸我洗碗切菜样样儿精通呢,他明天还叫我起早点儿,跟他一起炸油条煮馄饨。”
“连炸油条你也会?”
“我什么家务事儿不会干啊?”
“可是学炸油条有什么用?”她鼻子里哼着冷气说。
“这不——艺多不压身嘛。怕你将来没想开,万一嫁给我之后哪天早上醒了说,桩子,我今儿一睁眼就特别想吃油条。那我就立马跑厨房给你炸两根儿……”
“闭嘴,嫁什么人?结什么婚?!”
“好。不说不说。”我赶紧不再说话。
“你要记着,现在你只是卧底,别真把自己当了杂工。”她头也不抬地说,“今天夜里就是月食,我一会儿去找施鲢,那个鼻涕虫不靠谱,我得嘱咐他务必要盯紧了。”
“放心,我今天晚上都打算蹲灶台底下了,只要有人一掀那锅,我跳起来就逮住他。”我拍着胸脯说。
“你也要注意安全,别忘了那个人上次还带着刀。”
我点点头,沈喻像是有什么没说尽的话,她注视了我一会儿才迈步朝门口走去,但走了一半又转过身来。
“晚上我也来吧,跟你一起在饭馆后厨守着。”
“不用不用,你忙更重要的事儿。”我使劲摆着手说。
她没有跟我争执,而是快步走出门去。
“哎哎,”在柜台里守着的顾大妈一直盯着她,等她刚关上门就跑过来叫我,“小言啊,你好福气呢,那个女孩子喜欢你啰!”
我吓了一跳,赶紧说顾大妈您就别安慰我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既了解我自己,更了解那个女孩子,我追她都无数年了,人家能把我当备胎我都荣幸之至了。
“哈哈,我也不跟你争,小女人的举动和心思啊,只有老女人能懂。”顾大妈低头噼里啪啦打着一张老算盘说,“要不是看你这么勤快能干,我才不跟你说呢。”
我笑笑,继续擦桌子。
香云居一般在十点半打烊。这天正是望月,朗月如盘,我隔着窗户看看月亮,又看看手表——天文台预报说月食在凌晨一点开始。
施鲢给我发来一条微信,告诉我两个巷口都安排了警力。此外,为了避免万一,香云居后门那里由他和曲所长在隐蔽位置驻守。
“言老师,你千万不要跟窃贼有任何正面冲突,也尽量不要暴露自己,只要他进来,你就按我给你的远程报警器,通知我们就行了。”他在微信里头叮嘱道。
我摸摸口袋。施鲢给的那个警报器还放在那里,警报器和参加行动的所有人都关联在了一起,只要我按下去,所有人都会进入警戒状态。
除此之外,警方这几天已经在香云居的后厨里安装了即时监控设备。
十一点左右,施鲢和老曲布置到位,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片儿区的协警偷偷溜进来,一个躲在后厨的米缸后头,一个藏在放瓜果蔬菜的角落,头上披上一个蛇皮袋,袋上还搁着几根大葱。
大概十二点的时候,老顾夫妻俩终于收拾清楚了准备回家,这时候沈喻推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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