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当然是钟奎,知道冯子飞说的是什么。
“看出苗头了?”
“嗯,光是我发现的,至少有四组,一共八名乔装之后的警察,都在停车场周围;估计酒吧里面只会更多。”
“看见邵伟了么?”
“没有——嘶——”冯子飞突然一顿,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片刻之后,冷笑了一声,“嘿,看来这饭局,主人和客人都不会来了。”
“嗯?”
“来了一辆宾利,直接绕进酒吧后院了。但是,刚才那几个警察,连一眼都没多看这辆车。”冯子飞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车门,准备收拾鱼竿了。
钟奎一听,也笑了:“这唐达啊,剧本写得挺好,可惜剧组太大了,总有群众演员没法领会导演的意思。”
两人都是老手了,彼此之间说话根本不需要说得太细致。
在几乎整条街都听见风声的情形下,能直接进后院的车,要么是主人,要么是贵客。不论是哪个,那都是警方的重点关注目标。可是盯梢的警察对这辆车的出现熟视无睹,就如同他们早就知道这辆车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样,在冯子飞这样敏锐的人眼中,可是个巨大的破绽。
车里不是邵伟,更不可能是陆瘸子。
陆瘸子不会来,而邵伟可能已经被抓了,整场戏,确实是演给钟奎看的。
冯子飞把鱼竿、马扎全都收好,开上面包车离开了。而电话另一头的钟奎,在挂断之后,又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时间差不多了,让他们去吧。”
……
选在这个时间,是钟奎精心计划的。
就算这场戏是给钟奎布下的口袋,但警方不可能不提防着“万一陆瘸子钻进来了”这个可能性,这可是个大毒枭,比钟奎加上冯子飞的危险性高出不知道多少倍,怎么防备都不为过。
因此,这个时间的嗨镇,一定是全城警力重点聚集的区域。甚至说,等到其它地方出了事,就算专案组指挥部立刻调动人手,这边都不敢全部撤走——他们会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万一警察都撤了,陆瘸子来了怎么办?
邵伟的确已经落网了不假,但警方早就封锁了这个消息,并且利用线人散布了邵伟和老鬼之间的不清不楚,那么陆瘸子趁邵伟莫名其妙消失的时间出来“收地盘”,也不是不可能。
考虑到整个城市的治安,警方不可能做孤注一掷的赌博,但钟奎可以。
这么多年,利用各种合法的、非法的手段,甚至违背了自己心中的道德标准,不惜一切代价调查来的关于陆瘸子的全部信息,这时候要派上用场了。
一些平时找陆瘸子的势力拿货的大小毒虫,最近一段时间早就馋得难受了,突然听说今晚有人在七厂公园卖粉,那可真的是“久旱逢甘霖”,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前往。
七厂这个地方,在几十年前是武州的一座军工厂,后来日子太平了,军工厂早就搬走了,这里剩下的只有一个空壳,被改造成了一座公园,里头有些小众文化的店。地处偏僻,除了白天有人来逛逛、拍拍照,晚上冷清得很。
陆瘸子藏货的地方,就在公园里的一座废弃三层小楼。
钟奎不是没有考虑过,把这个信息交给警方,让警方去查,但最终还是作罢了。因为他为了这个信息,跟不少犯罪分子有了合作,本身就是违法的;而知道一个藏毒地点,并不能把陆瘸子给办了,哪怕全天下人都知道这儿的东西是属于他的,可来这藏货的是他的手下,这地方又不是他家,到时候他一口咬死了人、货、地点都与他无关,你能怎么办?
就算按照一些法律条例把他给处理了,也大多是不疼不痒。
万一自己因为违法行为被抓了起来,可陆瘸子却没有被处以极刑,钟奎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他要确保,这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人,一定要付出该有的代价。这件事,他信不过别人。
第204章 动手
毒虫们收到信息也不过是傍晚时分的事,来得多、来得少,只能听天由命。不过,钟奎的目的不是他们,老鬼的目的也不仅仅是这一仓库的货——出主意的是钟奎,卖命的是小弟,出事儿了倒霉的是陆瘸子,不出事儿赚的就是他自己,这笔买卖对他而言可是大大的便宜。
但不管怎么样,钟奎确定陆瘸子无法对这件事视若无睹——以他的阴险狠毒,不可能容忍有人在他的地盘上、用他的货、赚他客户的钱;从黑道的角度去看,这事儿若是真让老鬼给办成了,那陆瘸子想在武州重新摇旗树威风,就算警察没抓他,恐怕也没人买账了。
三层小楼的大门被一把极粗的链子锁拴着,铁门虽然锈得掉渣,锁却锃光瓦亮,一看就很结实。
小楼外头聚集了十几个小青年,什么打扮都有,穿潮衣潮裤的,穿篮球服的,穿西装的,甚至还有穿格子衬衫、牛仔裤的,但衣服下面遮掩着的腱子肉、眼神中的如狼犬一般的凶光,确是这些人的共同点。
这些人三三两两地抽着烟,或站或坐,时不时抬头打量周围,看着那些摇摇晃晃、畏畏缩缩地凑过来的人,并不说话。
有个穿着单薄衣衫的油发分头男子,一边不住地挠着自己的手臂,一边歪着嘴角不停地用鼻子做着吸气的动作,有些胆怯地找了一个看起来没那么凶、穿着卫衣正在比划街舞动作的年轻人,上前问道:“小哥,麻烦问一下——”
“等着!”那年轻人横了他一眼,说了两个字,又下意识地往远处走了走,似乎很嫌弃一样,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地跳起了街舞。
明明比对方年长十几二十岁,这中年人却被吓得立刻缩了头,整个人哆哆嗦嗦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抱着腿,时不时瞟一眼这些人,失魂落魄的眼睛中透出些渴望的光来。
……
在小楼的对面,有一间已经倒闭了的西餐厅。餐厅外头有不少桌子、椅子、遮阳伞,一直都没收走,已经成了附近居民晚饭后来遛弯的时候歇脚的地方。
钟奎穿着一身轻便的运动装,看起来就像是个晚上出来锻炼身体的人,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眼睛不住地打量四周。
进了七厂公园之后,便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通向那座小楼,不管是坐车还是走路,只要陆瘸子来,钟奎一定能发现。
路并不宽,连错车的余地都没有,要是有车停在中间,那后面的就都进不来了;好在这些瘾君子们,也没有开车的,除了一个——
一辆旧面包车,慢悠悠开进来,不当不正地停在了小路的转角处,把路给堵住一大半,从上头下来一个胡子拉茬的中年人,搓着手加入了等待的人群之中。
钟奎与他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见人围得差不多了,小青年当中一个穿西装的打了一通电话出去,得到了指示之后,一挥手,旁边有人不知从哪拿出一柄巨大的老虎钳,朝着小楼的铁门走去。
众人看到了动静,都不由自主地聚了过去,几个小青年驱赶了几番,但对毒品的渴望显然超过了这些人对他们的畏惧,没人理会,他们也就作罢了。
冯子飞混在其中,趁机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老虎钳夹住了铁链,拿着的人正要用力,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汽车鸣笛。
钟奎精神一震:来了!
一辆并不算太惹眼的灰色轿车开了进来,一直顺着小路驶到那辆面包车挡住的地方才停下,两盏车灯明晃晃地直接照向人群,晃得人们睁不开眼睛。
紧跟着,又有三辆商务车一路开进来,深色的玻璃在夜幕下显得十分神秘,看不清里面藏了多少人。
这些车停成了一排,跟在灰色轿车后面,都不熄火,也没人下车。
可就是这份威慑,竟然让准备剪链子锁的几人心里头犯嘀咕了,一时间没敢动。
……
灰色轿车的车灯闪了一下,如同是一个大佬般的人物,不轻易说话,只是靠一个手势就让其他人噤若寒蝉。
钟奎眯着眼睛,克制不住心里的兴奋:这样的做派,可比冯子飞在临江大道看见的拙劣演技要像样多了。不过,还要再确认一下。
他往远处挥手给了个信号,冯子飞忙不迭地挤出人群,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钻进了自己的面包车,发动起来,准备让路。
毒虫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们只是想来买点儿能让自己赚钱或者过瘾的东西,并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最紧张的,反而是老鬼的那些手下。
鸡贼的老鬼怕没人愿意卖命,跟这些愣头青许下了重利,来的都是豁得出去的狠主儿。但对面毕竟是远近闻名的大毒枭,一会儿万一冲突起来……
大家正各自盘算着心里的那点儿东西,突然一声汽车引擎的轰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辆破面包车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一脚油门,挂着倒档,车屁股直接顶上了灰色轿车的前脸。
这毫无征兆的突发事件,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不同的反应。
后面的几辆商务车“哗啦啦”一起打开了门,从里面跑出来不少提着棍子的壮汉恶人,直奔面包车而来;而人堆里老鬼的手下们,也把这解读为了翻脸动手的暗号,脱衬衫的、抄家伙的纷纷行动,拿老虎钳的一发狠剪断了铁链,为首那穿西装的直接就把链子扯过来,抡着挤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