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狭窄漆黑，连灯都坏了，进入楼梯间就一股子霉味，还有很多住户将垃圾堆放在门口，那味道更是一言难尽。
楼梯窄的两个人并排走都拥挤。
来到楼上之后，刘旭坤拿出钥匙拧开了老旧的锁头。
进到屋里，家具很老，陈设很旧，这种老房子层高也低，几乎伸手就能碰到天花板一样，窗户也小，总体比较压抑，是标准的老小区户型。
不过房子还算干净，布置也算温馨，阳台还放着几盆花，但是已经枯死了。
我说道：“你该不会是把你师父留下的房子也给卖掉了吧？然后买了一套便宜的？”
刘旭坤讪笑道：“那倒不至于，这里的房子就是师父留下的。”
冯瘸子说道：“能画避鬼符的风水大师，挣钱对他们来说毫无难度，再好的别墅也买得起，会住在这里吗？”
刘旭坤挠了挠头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拜师的时候，师父就住在这里，师父走后，就剩我自己了。”
“没有别的徒弟吗？”冯瘸子问道。
刘旭坤说道：“没有，就我一个。”
我愣住了：“那岂不是说，你师父的本事失传了？”
刘旭坤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确实是失传了，我性子愚钝，实在是学不会那些高深的本领。”
我看向冯瘸子：“那种高人，不可能看不出刘旭坤的资质，明知道他无法继承衣钵，为什么还要收他为徒的，而且还不收别的徒弟？这等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失传啊。”
冯瘸子看着刘旭坤说道：“你师父权、财、命可有缺失？”
刘旭坤摇头：“没有缺失，师父在本地风水界很有名，话语权很强，声望很高，钱财也不会缺，虽然住的房子不太好，但是钱财从来不会紧缺的，命的话……师父也算寿终正寝，去世的时候八十多岁，不算短命吧……”
冯瘸子点头，对我说道：“果然，三缺完整，必是命犯五弊了。”
被冯瘸子一点拨，我才猛然想起，脱口而出：“五弊三缺？”
冯瘸子点头：“没错，真正风水界的人，基本上都会命犯五弊三缺，既然他师父三缺完整，那必然在五弊之中与所缺失，估计就是命犯‘独’字。”
关于五弊三缺，爷爷也曾跟我说过，所谓三缺，就是权、财、命。
权字，指的不光是官场上的权力，一般来说泛指事业生活中的各种话语权、决策权，如果权字短缺，则会无权无福。
财字，指的就是财运了，能否挣到钱，挣钱之后能否留得住，钱财是否会引来灾祸，如果财字短缺，一生都不会有太多的钱财，就算挣了钱也会出事，需要破财免灾，贫穷一生。
命字，就比较简单了，就是单纯的指寿命，如果命字短缺，就会短命早死。
刘旭坤的师父，权、财、命，完整，没有任何一样短缺，所以他师父命犯的不是三缺，而是五弊之一。
所谓五弊，是鳏（guan）、寡、孤、独、残，这五字。
鳏字，指的是男人没有妻子，无妻或者丧妻。
寡字，指的是女人没有丈夫，无夫或者丧夫，跟鳏字一样，都是没有配偶。
孤字，指的是幼年失去父母，没有父母的疼爱长大，多半伴随着悲惨的童年。
独字，指的是年老之后，无法享受天伦之乐，一般都表现为没有后人，绝后。
残字，指的是身体出现问题，一半是残疾或者身体虚弱有缺陷。
刘旭坤的师父，估计就是犯了五弊之中的“独”字，没有后人，也没个像样的徒弟。
听到我和冯瘸子说五弊三缺，刘旭坤也眼睛一亮，虽然他没什么真本事，但是跟着师父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五弊三缺这种事还是知道的。
刘旭坤说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我记得师父提起过一次，他以前有个徒弟，天赋很好，能够继承他的衣钵，但是后来死了，好像是死于车祸，因为比较伤心，师父就提起过一次，以后再也没说过这件事，从那之后师父就没有收徒弟的心思了，收我好像也没打算教我真本事，权当是年纪大了身边有个年轻人陪着。”
冯瘸子点头：“那肯定就是犯了‘独’字，看得出来你师父很疼你。”
刘旭坤疑惑：“怎么说？”
冯瘸子答道：“你师父命犯‘独’字，他的徒弟或者后代不会有好下场，如果他真心教你，你肯定会出事，所以他不把你当做一个后人，只当做一个陪伴的年轻人，这样他的五弊三缺就不会影响到你，能让你平安无事，但你拜他门下，他不教你本事，等于是耽误了你的青春，他活着的时候还能养活你，他死了的话，你连一门讨生活的技能都没有，从这方面来说，虽然你不是他后人，但你毕竟喊他一声师父，还是受到了一点五弊三缺的影响，所以你师父将所有的家产都传给你，为的就是弥补没有教你本领的亏欠，希望你虽然没有一技之长，但也能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话一出，刘旭坤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我以为……我以为师父不愿意教我本领，是因为嫌弃我性格愚钝，很多同行都曾背地里说过，说师父一身窥探天机的高深本领，结果却落了个失传的下场，说我没本事，学不成，原来这都是师父在护着我……”
刘旭坤双目泛红，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到下巴滴落在地上。
“师父还将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我，临死前叮嘱我，让我安分守己，不要惹是生非，我还以为师父到死都在嫌弃我没本事，怕我惹事之后，自己没本事处理，原来师父只是单纯的希望我能好好生活，他根本就没把我当成徒弟，也没有觉得我没本事，他真的只是希望……我能平平安安一辈子……结果他去世第二天，我就去赌，没多久就把家产都败光了，然后我就拿师父收藏的瓶瓶罐罐去卖，卖完收藏卖符纸，所有的钱都输光了……
我真不是人，误会了师父的一片良苦用心……”
第46章 立誓
刘旭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跟冯瘸子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冯瘸子说道：“风水界就是如此，拥有了超越常人的本领，就要承担常人没有的悲痛。”
听到这话我不禁想到，爷爷也算是风水界的人吧，那爷爷犯的五弊三缺是什么呢？
想到我家穷的叮当响，我心想，是缺钱吗？
我在屋子里四处看看。
这是一个三居室的房子，两个卧室，另一个卧室改成了书房，客厅不大，在角落摆着一个牌位，供奉着已经干瘪的水果，显然很久没有换过供果了。
这应该就是那个风水大师的牌位了吧。
正当我打算过去看看的时候，刘旭坤突然抓起桌子上一把水果刀。
这个举动吓了我一跳。
我本能反应是后退，这一瞬间，我脑中想到，该不会是刘旭坤觉得自己无能，要寻短见吧？
所以后退之后，我又赶紧靠近过去，想要阻止刘旭坤。
结果刘旭坤手起刀落，切掉了自己左手的小拇指。
鲜血汩汩涌出，疼得他满头大汗，鼻涕眼泪哗哗流，刘旭坤却咬紧牙关，硬是没疼的哼半声！
只见他目光坚定，将切下来的小拇指放在了牌位前面，然后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磕的很用力，额头都发红出血了。
刘旭坤看着牌位说道。
“师父，弟子在此立誓，从今天起，再不沾赌，今后定好好做人，安心生活，如有背誓，命如此指！”
说完，刘旭坤又磕了三个响头。
冯瘸子看到这里不禁动容。
“浪子回头……”
虽然我和冯瘸子像是朋友一样相处，但他毕竟是我爷爷一辈的人，这么大岁数，看到这种事情，难免有些感慨。
冯瘸子去找了纱布给刘旭坤包扎，我则将注意力放在了牌位上。
这个牌位……就只是一个牌位，什么都没有。
没有名字，没有照片，上面是空的，就一个光秃秃的木牌。
照片没有我可以理解，连名字都不刻的吗？
刘旭坤猜到了我的疑惑，说道：“师父走的时候说，既然膝下无子，百年之后必然无人记得他，所以牌位不需要留，就他去世的时候烧点纸就行，但我心想好歹也是我师父，所以还是立了一个牌位，只是没有留姓名。”
冯瘸子失笑道：“你师父到死都在疼你啊。”
刘旭坤不解：“这怎么说？”
冯瘸子笑道：“你师父命犯五弊三缺，既然犯了‘独’字，他的后人就会遭难，不立牌位，就是不想牵连到你，结果你还是给他立了牌位，给他磕头，那么五弊三缺的因果还是涉及到你了，你与你师父的关联是斩不断了。”
刘旭坤闻言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笑了笑，说道：“我从小无父无母，师父养我育我，本就该立碑行孝，若是断了因果，我岂不是成了不孝之人，就算被师父的五弊三缺牵连，也是应该的，我命该如此。”
冯瘸子赞赏道：“你师父没看错人啊。”
手包扎完之后，刘旭坤打开了书房的门，说道：“师父留下的东西都在这里，大师，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都拿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