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月开始 (黑山老鬼)

　　街道到处都是坑坑尘尘，还有几天前留下的积水。
　　四下里都是刺眼的霓虹，交织成了一团团混乱而绚烂的颜色。
　　红月亮事件之后，高城墙内的幸存人类，似乎分了截然不同的两种。
　　一种是特别忙，步履匆匆，什么都无暇多看一眼。
　　一种则是特别不忙，他们或是无精打彩的坐在了街道的两边，身前铺一块包袱，或架一张桌子，上面或是一些野菜，或是一些不知名的肉类，或是一些打磨粗糙的刀具，又或是一些城外的猎人去废城之中探险，搜寻回来的一些破旧的饰物，以及不知名科技物品等等。
　　更有许多人，他们只是三五成群的凑在了一起，抽着烟，向着街上的女人吹着口哨。
　　在外面的疯子还很多，高墙城初建时，有过一段连饭也吃不饱的岁月，但或许是因为这世界上需要吃饭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资源压力反而减轻，又或许是文明重建的速度，超乎了每个人的预期，才只短短三十年，高城墙内，便已经很少再出现饥荒或是饿死人了……
　　……简单来说，在高墙城内，吃饱肚子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如何让自己生活的好一些！
　　这些游荡在街上无所事事的人就是这样，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取得二号卫星城的正式身份，也无法进入专业的技校或是学校读书，更是一辈子都没有进入主城去生活的希望。
　　所以他们反而放弃了所有的追求，不做工，也不考虑明天的生活。
　　他们只是每日游走在街头，木然的看着街上经过的一切，眼神空洞，也不知想着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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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辛就这样从街上走过，打量着所有的人。
　　他在看这些人里，有没有像那个街角咖啡店店员一样的危险存在。
　　只要能逮着一个，自己就能赚一大笔钱，还能救很多人。
　　妹妹的身影，总是不经意的从他身边出现，有的时候，妹妹出现在了他身边的高楼上，有的时候，懒懒的从他头顶上横过的电线爬过，有的时候，出现在了某个光头大叔的脑袋上。
　　兄妹两个就这么认真的从街道上巡逻。
　　然后什么也没有遇到。
　　“这座城太大了……”
　　逛遍了七八条街，腿都酸了的陆辛蹲在街边，一边抽烟一边吃着一个盒饭。
　　他在心里总结着经验：“虽然高墙城初建时，人口很少，但这几十年里，生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一下子爆炸了起来，光是在我们这二号卫星城里，就生存着一百多万的人口，警察都天天报怨说人手不足，就像我这么乱碰，什么也遇不到，都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多巡逻几次，一定可以遇到的……”
　　“……”
　　吃完了盒饭，陆辛又巡逻了一会，然后回去睡觉，第二天上班。
　　此后几天，他一直这样。
　　只不过，这个太过正常的城市，让陆辛有些失望，居然什么怪事也没有。
　　“如果这个城市太安全了，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陈大校她们会不会收回我的补助？”
　　陆辛都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另外一份工作，先出了问题。
　　“小陆啊，你明天就先不用过来上班了。”
　　头发秃了一半，但仍然梳得很仔细的主任，将一份辞退合同推到陆辛面前。
　　“为什么？”
　　主任的话让陆辛吃了一惊，有些无法理解。
　　那份工作还没有转正，这份工作就被辞了，这怎么能接受？
　　虽然在现在这个红月亮事件之后的世界里，因为经济不稳定，被辞掉工作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像自己这种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动动脑子，而不用跑去码头或是工厂没日没夜的忙碌的工作，有很多人盯着，竞争极为惨烈，但陆辛却还是没想过，这事会落自己头上。
　　自己做事很认真，这么多年来以来，一直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自己甚至是模范工作人员，那锦旗还挂在自己的隔断里呢。
　　就算要辞，怎么可能辞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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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嘛，小陆你要理解。”
　　主任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抽出一根烟递到了陆辛面前，露出了烟渍染黄的牙笑道：“公司现在不景气，同样一份工作，养不起太多的人，你和小吕两个人比，业务能力是差不多的，但是呢，小吕工作态度比你要好很多，你看你，最近每天早退，不到下班，就没人影了……”
　　“吕诚？”
　　陆辛想起了那个之前总是陪着笑脸让自己教他如何处理工作的年青人，沉默了下来。
　　他也知道主任说的自己早退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自己没有早退，只是没有主动留下来加班。
　　“主任，你能再给我个机会吗？”
　　陆辛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末了只是小声问了一句。
　　主任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唉，你是老员工，我也舍不得啊，可是咱们这个公司，你是知道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养不起闲人的，能力一样的情况下，态度很重要的……”
　　后面的话陆辛没有听进去，因为他知道是假的。
　　离开了主任的办公室时，他见自己的物品都被收拾好了，放在了一个箱子里。
　　也不知是谁这么好心。
　　“是吕诚给你收拾的，他早想着搬到你这里来了……”
　　自己隔断旁边，烫着卷发的孙阿姨，小声向陆辛说着：“小陆啊，也不是孙姐说你，你就是太老实了，以前就跟你说，别什么都教给别人，你看，人家抢你饭碗了吧？听说啊，这小子了不得，他跟主任的闺女搞对象呢，人主任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把工作给自家人？”
　　陆辛默默的看着自己那个箱子里的锦旗，伸进背包，摸了摸里面的枪。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拔出来，而是先来到了楼下，点了一根烟，然后慢慢的踱着步。
　　他想起了陈菁之前嘱咐自己的话。
　　如果生活中遇到了麻烦，给自己三个建议。
　　一是报警。
　　二是给她打电话。
　　三是用枪。


第十三章 工作积极性
　　陆辛认真考虑了一下，为了这样的事情，报警找警卫厅，似乎不太合适。
　　而开枪的话，当然也不行了，自己又不是疯子。
　　似乎只有第二种办法了，只是陆辛也觉得有点担心，虽然当时陈菁向自己说这个话的时候很认真，但自己因为这一份工作的事情，去麻烦另外一份工作的领导，是不是不太合适……
　　可是琢磨了一会，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他只能翻出那惟一的一个号码，播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
　　另外一端的陈菁声音很清醒，也很冷静，只是莫名显得有些紧张。
　　“这个，陈大校，不好意思打给你……”
　　陆辛尽可能客气的说着：“主要是我这边，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陆辛听到一些细微动静，像是无数人忽然都停止了手头上的工作，极端的寂静。
　　他也不由得被这气氛带得有些紧张，忙道：“是这样，因为我每天都按时下班，然后去街上巡逻……我真的没有早退，就是干完了活，按时下班……公司忽然要辞退我……”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一会，陈菁的声音响了起来：“巡逻？”
　　“对。”
　　陆辛道：“就是看街上有没有那种精神怪物，预防万一，其实我没有占用工作时间，都是下了班之后去的，真的，但是公司还是把我开除了，主任想把这份工作给别人……”
　　陈菁的声音也不知是放松，也是无奈：“你就是因为这个给我打的电话？”
　　陆辛小心的回答：“……对。”
　　陈菁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却只是缓缓松了口气，道：“那你等一会吧！”
　　既然说了让自己等一会，那应该是可以处理的吧？
　　陆辛只好耐心的在楼下等着，默默的抽着烟，等卫星电话重新响起。
　　“让我去把他们做成玩具吧，好不好？”
　　妹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正在他周围焦躁的爬来爬去，身体像是比平时扭曲的都要厉害，头发垂落下来，遮着她大半的眼睛，却也使得她余下的眼睛越来越亮，她有些兴奋一般，看着陆辛道：“哥哥，他们居然敢欺负你，我们是不是该把他们全部给杀了？”
　　“这件事妈妈一定很乐意帮忙的……”
　　“说不定父亲也会帮你呢……”
　　“……”
　　这时候周围正有行人经过，陆辛只好装作看不见妹妹，转头看路过女人的腿。
　　又等了一分钟左右，陆辛忽然看到楼梯口位置，主任急匆匆的走了下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慌张的身影，主任一边擦着汗，一边急急忙忙的跑下了楼梯，一眼就看到了蹲在了路边抽烟的陆辛，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握着陆辛的手道：“哎呀呀，小陆，怎么不早说？”
　　陆辛不知道主任指的是什么，只是任由着他握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