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怔,确信自己没有看花眼。
那犹如樱花一般的白色袍角在花蕊间飘动,如同一朵浮云。我顺着那如雪的衣衫看上去,便看到一张隐匿在花丛中的俊美的面容。那一头亦如樱花颜色的长发更是衬得他犹如谪仙。
他站在在枝丫间,不动不语,似是在眺望什么。
他低下了头,与我目光相碰,那是一双温柔至极的眼睛。
他轻轻落了下来。衣摆轻轻飘起,白如雪的长发也跟着舞动起来,他的脚尖悄无声息地落了地,发丝如同舞动的彩带也跟着落下。
我望着眼前的白发男子,完全愣住了。如果说夜泽是曾真真实实存在的人,那眼前的人你却无法断定他是真实的。
“你是谁?”
“我”我完全被震惊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可以看见我。”他的声音如同他那个人一般温柔。
我点点头。
他仰头望着樱花,几乎与那一团莹白融为一体,眼中还带着几分悲伤:“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能够看见我。”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又开口了。
面对如此温暖如太阳一般的美男,我心中有点儿紧张,抱着木盒子说:“我我叫娄姿,我是跟朋友一起来这里探险的。”
白发美男几步走到我身旁,望着破败的虞村,神情似是百感交集,他又问:“你们来这里探险?”
我继续点点头。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白发美男像是自言自语,他低头看了一眼我怀里的木盒,出人意外地说,“这盒中之物也不是你一个年轻的姑娘应持之物。看在你我的机缘上,就让我毁了它,还你一片朗朗乾坤。”
白发美男的嘴脸说变就变,上一秒还如春风化雨,下一秒就已经出手朝木盒子而来!
我擦!果然不能贪图美色啊!
我后退已来不及,白发美男一手抓住了木盒:“畜生,还不出来快快受死!”
夜泽!
我只觉得一道强光从木盒里爆发出来,我接着就被弹开了。
我一下摔倒在地,再看前面,夜泽已经从木盒中蹦了出来,手中拿着他那把连恶鬼都能杀死的长剑,超级帅气地站立在那儿,阴沉地望着对面的白发美男。
白发美男站在他不远处。右手似是被夜泽割伤了,冒着阵阵黑气。
黑气?这人到底是鬼还是妖?
其实不提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单说眼前这场景,我很想花痴地说,简直美极了!好想拍下来啊!
一黑、一白,又同是花样美男,站在一片盛开得如火如荼的樱花下,就算他们此刻什么都不说,都让人觉得养眼至极。
我看到滚落在地的木盒子,立刻将它拾起来,打开盖子看了看黑玫瑰没事,我这才放下了心。
可是眼前又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只相互“凝视着”,谁也不说话。我在这种气压的压制下,也不敢开口说话。我是否要去找张俊来救场?
白发美男看看自己的手,手指微动:“刚才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原来真的是你,夜泽。千年未见,我以为你早已入六道轮回转世为畜生了,却料不到你竟然变成了连畜生都不如的凶鬼恶煞。这实在是有趣。有趣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看来,你终究是被阿阮抛弃了。”
白发美男大笑起来,宛若电视剧里得志的小人,把他刚才在我心中留下来的特美好的形象撵得粉碎,只剩下渣渣了。
可是,更吸引我的却是他所说的话。
看他这个样子分明是认识夜泽,还知道夜泽的过去!他所说的阿阮又是谁?即使只是一句话,却也清清楚楚地道明了那个叫阿阮的人与夜泽不同寻常的关系!
夜泽他原来有女朋友!
这个认知让我顿时心如针扎!
我看向夜泽,他依然不动声色。眼中闪过讥讽之色:“你如今也不过是个树妖,连我都能让你灰飞烟灭,你又有什么可与我比的?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你还是没有一样能超过我。只要是个人,一看你我的相貌,便知道谁才是正常人。阿阮她是个正常人,眼光自然也是正常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提起“阿阮”,带着属于男人的自豪和骄傲,却又一次刺痛了我的眼。
夜泽的话像是打蛇打七寸,白发美男顷刻沉下脸来。手中多了一根长鞭。瞬间风云变幻,樱花飘舞得更是肆虐。
“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变成这般模样?夜泽,今日我们就把前仇旧恨一并算清楚!”白发美男挥动长鞭,如银蛇乱舞。从他眼中透出了阵阵的杀机。
夜泽手腕一转,长剑也跟着露出锋芒。
眼看一场大厮杀即将爆发,我却无力阻止,也不知如何去阻止。
而出人意料的状况又发生了。
不知为何,原本还怒发冲冠的白发美男忽而面容一动,随即转过身望向颇下。
远远的,我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分不出男女来。白发美男却异常地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长鞭也猝然消失,他转头对夜泽道:“今日算你走运。”
说完这话,他就消失不见了。
我对这状况完全摸不着头脑。我看向夜泽,却没有上前。
如果这就是张俊所说的,我想要知道的事情,那还真是诚不欺我也。可是,这也太可笑可笑了
如果他有女朋友,如果他有深爱的人,他为什么还要来接近我为什么他还口口声声的说,让我爱上他?
夜泽,你又是否知道,我现在已经
我眼中噙着泪望着他,他却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看到我。
夜泽只盯着一处,眼神茫然,嘴里重复着两个字:“阿阮阿阮”
他紧蹙了眉头,随后按住头,很是痛苦的样子:“阿阮”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砰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剑也消失了。
“夜泽!”我瞧见他这副模样,瞬间就抛弃了心中种种“小人”,跑到他跟前扶住他,焦急地问:“夜泽,你怎么了?夜泽?”
他的五官都深深拧在了一起,比方才更加痛苦,像是陷入了魔障:“阿阮,阿阮”
随后,他消失在我面前。
“夜泽!”
我连忙打开木盒,黑玫瑰闪着阳光般耀眼的光泽,我叫了几声,他也没反应。
我抬头看向那棵樱花树,夜泽,你到底怎么了?
我起身打算离开,去找张俊问个清楚,但又好奇地望向远处的人影。
那人渐渐近了,是个女子,戴着一顶黑色的遮阳帽,穿着一件黑裙子。她的手臂上却不合时宜地挎着一个菜篮子。她步伐十分缓慢。因为帽子戴得很低,所以看不太清脸庞。
一阵风起,女子压住要飞起来的帽子,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似这才看到了我。
待我看到那张脸,却被吓住了。
黑帽下是一张年老的脸庞,卷曲的银丝若隐若现。她的左眼是失明的,左半边脸似是遭遇过什么不幸的事故,完全被毁容了,露出颜色不一的皮肤和渗人的伤疤。
我与她相视。随后她又吃力地往上爬坡。一阵山风吹过,我转头再次看到了白发美男。
他站在我身边,却又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因为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老婆婆。
他的眼神是那么地柔情,全身散发出来的温暖更是如春风拂面一样令人舒适。
我惊觉他又恢复了最初的姿态,而且更加柔情,容颜也更加美丽。
我也望着那老婆婆,本想一走了之,但我还是走到那位老婆婆身边,扶住她的手臂:“婆婆,我扶你上去吧。”
老婆婆冲我笑笑:“谢谢你啊,姑娘。”
我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坡上的白发美男,问道:“婆婆,您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也不找个人跟着你一起来?这里山陡路滑,您一个人来多危险啊。”
老婆婆爬上了山坡,她抬头望着那一树繁华,苍老的声音响起:“我来,就是想要看看他。”
我神思一震,又看向他,他的目光始终都放在这位老婆婆身上,充满了款款深情。
老婆婆缓慢地走到樱花树下,伸出苍老的手摸着树干,亦是情意深深的自语:“云毁,我来看你了。你怎么又开花了?跟你说过,开花会消损你的元气,你怎么就不听呢?”
眼泪顺着她的眼睛滴落下来,她的嘴角却带着最柔美的笑容。
白发美男云毁站在了她身后,他比她高半个头,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喃喃轻语:“因为你要来啊。”
花瓣儿在他们身边如雨一样落下,老人似是听到了云毁的话,抬起头,任花瓣儿柔软地擦过她的脸庞,她扬起一侧唇角:“我知道。”
此时此刻的一幕深深震撼了我,我想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爱情,却是狠狠拨动了我的心弦。
老人像是抚摩着情人的脸庞一样爱抚着树干,像是看情人的脸庞一样凝视着这棵树。而云毁一直陪在她身边,手覆在她的手上。
“婆婆”我忍不住出声,想要告诉她。她心心思念的人就在她身边。可是云毁冲我摇摇头,他又含情脉脉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