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儿管得了那么多,一下子就跳进了小柳河里!
入秋的河水,冷的刺骨!寒意从脊梁骨里钻,我顿时头皮发麻,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岸上有人在大喊我快上去!
我根本就没搭理他们,朝着我爸的尸体游过去。
碰到他的时候,我又打了个冷颤。
他身体跟木头桩子似的,硬邦邦的,完全不像是个刚被淹死的人。
拽着他游到了岸边,都冷的身体快麻木了。
我正准备上岸,结果就被一根竹竿狠狠的怼到了肩膀上,疼的我喝了好几口河水!
“罗十六!你老子要成鬼祟了!他上不得岸!你赶紧把他松开!” 那人是村里头的刘木匠,面色煞白的对着我喊。
他还用力的用竹竿去打我的胳膊!让我松开我爸的尸体!
那可是我爸!我怎么能松开?!
我硬是拽着不松手,还是要往岸上爬。
刘木匠举起来竹竿,啪的就是一杆子,我疼的惨叫一声,感觉手都要断了。
紧跟着就是村里其他人的咒骂。
“罗十六!你是想把你老子弄上来,害了全村的人啊!”
“他死在水里仰面朝天,这是阴魂不散!是要成鬼祟的!你不准把他弄上岸!”
“罗十六,你就是个阴生子!你要是敢让你爸上岸!我们就把你杵死在水里头!” 刘木匠面色狠厉的瞪着我,又给了我几杆子。
我右手已经没知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断了。
其他的村民也弄来了竹竿,木棍!他们见我死都不松手,也怕把我给打死了,就去怼我爸的尸体!
我爸愣是被他们怼回了河里面,还有一些人对着他咒骂,甚至是吐口水,撒尿!
因为老人都说,鬼祟怕脏,最怕屎尿。
可他们这是在羞辱我爸的尸体啊!我冲上了岸,疯了一样的去推开他们。
村民们也红了眼,或许是这些年对我的怨气都爆发了出来,对着我一顿拳打脚踢。
我极力护着头脸关键的位置,艰难的望着河里。
却看见我爸的尸体,正在缓慢的下沉……
不知道是因为下沉的原因,还是他动了!
他的侧脸面向我,凸起的眼珠子,就像是在瞪着这些打我的人!
他们打了很久,我觉得身体都快散架,不是自己的了,那些拳脚才停了下来。
迷迷糊糊的,听到他们说尸体沉了,没事儿了。又说不知道有没有把我打死,得赶紧走……
我眼皮发沉,快要昏过去了,忽然有人把我背了起来。
冰冰凉凉的触感,又让我清醒了过来。
这人的身体很硬,比我爸的尸体还硬。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却发现那是一个女人的侧脸。
漆黑的长发随风飘动,挡住了我绝大部分的视线,她呢喃着在说什么话,我已经听不太清晰。
似乎在喊我的名字十六……又在说都该死……还夹杂着很自责的对不起……
我终于昏迷过去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在疼痛,也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奶奶坐在床边,一边掉眼泪,一边帮我擦伤口,我疼的嘶了一声。
见我醒了,奶奶眼中才有了几分活泛。
“十六,这些人下手太狠了,他们是要遭报应的!”她抿着嘴,脸上的皱纹都在颤动。
我眼泪哗啦一下就出来了。
“奶奶,我爸没了……”
奶奶嘴唇嗡动了一下。
这时我才发现,她本来还有几缕黑发,已经彻底斑白!
我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我很痛苦,没了爸。
奶奶又何尝不是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也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喊话声传进屋内。
“刘阴婆!我来了,啥时候去捞尸?”
奶奶冲着我笑了笑,鱼尾纹都褶在一起。
“刘文三来了,他才能捞你爸上来。”
第3章 横死不入门
说完,奶奶就往院子走,我忍着疼痛,起身跟了出去。
院子里站了个光头,四十岁出头,一米六高,很精干的模样。他皮肤苍白,眼珠子透着土黄色,却炯炯有神!
他就是隔壁村的捞尸人刘文三!
我们村子地处南方,多江多水,溺水死的不在少数。
方圆三十里,就刘文三一个捞尸的,天天昼伏夜出。
上个月,村里还淹死了个人,刘文三给捞回来的。
他来过我家好几次,都是求我奶奶跟他走一趟!
说是梁湾子里,溺死了个城里的贵人!她肚子里还怀着身孕,捞上来就得接阴,不然他不敢捞!
那家人为了让女儿能入土为安,开了三十万的天价!
刘文三愿意让出来一半,就是求我奶奶出手接阴!
奶奶没答应过。
而我爸死的不正常,村里的人不准我捞他上岸。
刘文三来了,就不会有人拦着了!
这会儿,我奶奶忽然看了我一眼。凑到刘文三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刘文三眉头都拧了起来,看向了我:“刘阴婆,这样能行吗?”
“十六这娃子,碰了他老爸这个鬼祟,阳关是没勘成了,能行。”
我奶奶回答道。
我听得不明所以。
心里面满是记挂着我爸,他还泡河里呢!
于是我打断他们的话,说道:“奶奶,啥时候去接我爸回来?”
“你跟你文三叔两个去,白事儿的要来了,奶奶得在家里备灵堂。”奶奶说道。
刘文三也冲着我招了招手,朝着屋外走去。
到了小柳河边,我还能闻到尿骚味儿。
昨晚上往河里尿尿的,可不是一两个人。
我呆呆的看着水面,气上心头,哇的一声,竟是吐出了一口发苦的黑血!
“真的是作孽啊。”刘文三摇了摇头。
“人死的不安生,本来就死不瞑目了,竟然还给打成了竖尸,不好办了……”
说着,刘文三就拿出来一张白布,直接铺在了地上。
紧跟着,他噗通一声,跳进了小柳河里。
没半分钟,他就浮起来了。
我这才知道,啥子叫竖尸……
我爸的尸体,被他顺着从水里缓慢提了上来!
尸体竟然是站着的, 头顶距离水面,也不过一个手指的深度。
尤其是我爸还睁着眼珠子,就像是躲在河里,随时注意着路过的人!
我难受的紧,胸口憋着闷气。
刘文三把我爸捞上来,平放在了白布上。
阳光下,我爸除了肤色铁青,没有呼吸,不像是个活人之外,尸体竟然都没肿大。
我忽然想起了昨天,他沉下去的时候那个眼神。
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刘文三忽然把我爸翻了过来,他眉头紧皱。
在尸体的后脖颈上,有个乌青的巴掌印!
当时我眼睛就红了,颤声道:“我爸是给人害了!他被人推下去的!”
刘文三摇了摇头:“这巴掌印,指不定是什么东西推的。” 他握着一根尺长的木钉,顺着巴掌印,扎进我爸脖子里。
那声音就像是木钉子钻泡沫似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紧跟着,他又取出来一根,从我爸后脑勺钉了进去。
我极不忍心。
刘文三却告诉我,这是镇邪的桃木钉。
我爸不是被人推下河里的,身上沾了怨气,离了水,天黑必定闹鬼祟。
桃木钉镇住了身魂,赶在天黑前入土为安,才能去投胎,来世好好做人。
我抿着嘴,不说话了。
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会是什么鬼?难道是我妈么?
想起昨晚我被背回家,心里滋生了几分惶恐和恨意!
她为了让我勘阳关失败,就害了我爸?!
回到家里,刘文三把我爸的尸体放进棺材,就进了堂屋坐下。
我爸是横死的,棺材都没让进门,灵堂在院子外面。
办白事儿的在操持着丧礼。
我本来要去下跪,披麻戴孝。
可奶奶却不让!
她说我爸是横死的,不能停尸,天黑前就会下葬。
如果我去跪了,可能会让他不甘心走,桃木钉都未必镇得住。
我心里面就很难受啊,作为儿子,却不能送老爸最后一程。
这是大不孝!
难受至于,我又下意识的问我奶奶,是不是我妈昨晚把他害了?
奶奶瞪了我一眼,让我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乱说话!
可这反倒是让我疑窦丛生!
真的是我妈害了我爸吗?
不然最近,村子里也没闹鬼的事情,我爸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也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十二点,也就是午时。
办白事儿的跳完了大戏,就说该送祟客上路了!
奶奶含着泪点头。
我和她都不能出门,下葬的事情,都全部交给白事儿先生处理。
甚至白事儿先生不准我对着棺材张望。
就连站在院子门口目送都不行!
免得老鬼回门!
差不多等到下午三点的时候,白事儿先生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