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车里面的氛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等到柳河村的时候,约莫是清晨七点多钟。
冯家的人将棺材放在刘文三家的院子里,就和我们告退离开。
何采儿去拾掇东西,端出来炭火盆,支起来灵案桌子。
刘文三才叹了口气说道:“十六,文三叔交给你一件事儿。”
“啥事儿,文三叔你说。”我赶紧回答。
“在周围找找,选一个吉壤好坟,我要葬父。”
我面色陡然一变,震惊的看着棺材,呆呆的道:“文三叔,这里头的……是你爹?”话音落下,我却欲言又止了……
刘文三他爹的棺材……竟然会在冯志荣家里头那么久?
这其中恐怕问题不小……
我脑袋里头疑问太多了,可此时刘文三明显没有要多说的准备,我就不好多问。
深吸了一口气我说道:“文三叔,你有你爹的生辰八字么?”
刘文三点点头,他走进屋子里头,很快走出来,就递给我一张刚写好的小纸条。
我低头瞅了一眼,其上写着:“戊子年,癸亥月,甲辰日,鼠属相,卯时。”
“戊子年亡命,忌葬之山为癸丁壬丙巳亥,若是葬了,将连累子孙死于暴毙,女犯娼淫,后辈媳妇出墙不止……”
我喃喃的说完这句话,刘文三的眼皮就抽搐跳动了两下。
“十六,你瞅准点儿,可别给葬错了。毕竟你也是我干儿子,万一文三叔出点儿啥问题,莫不是要连累你。”刘文三声音有点儿沙哑。
“……”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认真的说道:“文三叔,你放心,我肯定好好选坟,子午寅生艮坤,前两者后人长寿有钱,中两者甲科及第,后两者丁财双全,文三叔你想选哪一块葬地?”
刘文三沉默了一下,他忽而神色有了几分伤感。
叹了一口气道:“十六,你文三叔上半辈子太骄纵狂躁,得罪了太多人,也犯了太多忌讳,以至于我儿子还未过三岁,就命丧阳江之中。”
“至此之后,我便终日饮酒,浑浑噩噩,也不再守任何规矩,阳江的河神收不走我这条命,他也不放我儿子出来。”
“其实,若真的那铁牛撞坝,让大坝毁于一旦,文三叔还是乐意的。那样说不定我儿子就能上岸了。”
“只不过,那样要死的人太多,我也做不到。”
“你就给文三叔选个能添丁的,文三叔总要给刘家再添个香火。”
我完全没料到,刘文三这个时候会将他儿子的事情说出来。
对我来说听得意外。
可话语之中又掩盖不了懊悔和悲伤。
与此同时,还在摆放灵堂的何采儿却忽然就哭了,骂了刘文三一句:“为什么当年不是你去死!”
然后她就冲进了房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欲言又止,可也不知道再该怎么开口。
刘文三摆摆手,道:“去找坟吧,我老爹悬棺了也有二十来年,该入土了。”
转身离开了刘文三的院子。
我一边顺着判官帽的那边的后山走,脑袋里面的思绪很杂乱。
棺材里头的是刘文三的老爹,这我没想到。
还以为只是阳江捞尸人的上一任。
可没想到,竟然是亦师亦父的传承。
这样的话,我带着这块蛊玉就觉得很重。
除此之外,我也清楚的记得,当初我去何采儿那里要三牲祭品去帮刘文三的时候,何采儿的原话就说了。
“阳江的河神不是东西,现在都压着我儿子在江堤下面,不让他上来。”
“刘文三发过都市,这辈子再也不给河神上供,他捞阳江的尸,换真金白银的钱,我守在阳江边上,就想等有一天能看到我儿子的尸体……”
当时我还以为,刘文三的儿子,是在阳江某个凶险的地方,成了某种可怕的尸体。
以至于他都捞不上来!
我当时万万没想到,竟然说压在江堤下面,就真的是在阳江大坝下头!
这样,若是大坝不倒,又怎么能看得到?
怪不得刘文三刚才会那样感叹。
我这才觉得,恐怕这也让刘文三做出了很大的抉择……
一个这辈子都不守规矩的人,就想看到儿子能浮出水面。
好不容易,铁牛撞坝,可以有这个机会!
他却只能放弃。
因为那大坝下头,是很多条无辜的人命!
看似他不守规矩,可他心中有善恶,绝不会罔顾生死!
那我是否又有机会能帮文三叔,让他儿子上岸?
我一直坚信,宅经之上既然有铁牛这一局,不可能没推算到铁牛撞坝。
或许这也是当初我爷爷没有动手拉开内阳山闸门的原因。
再者说,大坝修了那么多年,在大坝下面,也是肯定可以下去的,只是还不知道难处在啥地方。
我也决定,替文三叔选好葬父的坟之后,就要主动问他关于他儿子!
然后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顷刻之间,我就来到了判官帽的后山。
也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何采儿的喊声。
我顿了顿,回过头。
何采儿匆匆跑了过来,她眼眶还是泛红的,可想而知哭的多伤心。
并且她手里头,竟然端着一个定罗盘!
青黄色的罗盘,应该是铜制品,年岁久了,有了铜锈。
我也惊住了。
何采儿哪儿来的罗盘?
接过来之后,我犹豫了一下,就问了何采儿这罗盘哪儿来的?
何采儿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马宝忠的包裹里头的,我和文三打开看过,不过没拿任何东西,今天要点墓,我寻思,这罗盘你肯定有用……”
我脸色当时就变了变。
第149章 定罗盘
本来得到定罗盘,我心里头是惊喜!
区分山势走向,二十四山,十二天干地支,都少不了定罗盘!否则的话,就得全靠肉眼分辨判断。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点错了山,那就是祸及别人子孙后代的大麻烦。
除此之外,肉眼断山势,要花费时间也很长,总归定罗盘是不可或缺的家伙事儿。
我是寻摸着等这段时间忙得空了,就得去内阳市里头寻一寻,肯定是有卖定罗盘这类风水物品的店,说不定也能认识一些风水界的人。
我至今就接触到了刘文三,陈瞎子,以及李德贤。
至于白事儿张,都不算什么接触。
可此刻何采儿给我这一块,竟然是马宝忠这讨死狗弄来的!
讨死狗只会偷抢,搞不好还是害死了定罗盘的原主人弄来的。
这东西,我又怎么能用?
要不然就成了监守自盗?
思绪只是转瞬之间,我将定罗盘递给了何采儿,郑重的说道:“采姨,当初我就和文三叔说好了,解决马宝忠,是替天行道,要是分了他谋财害命拿的东西,那我们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我目光神色很坚定,绝对是不会用这定罗盘的。
接着我又继续道:“你放心,这葬文三叔父亲的墓,我肯定点的好,毕竟那也算是我干爷爷不是?“
说完,我就笑了笑,缓和了一下氛围。
将定罗盘塞给了何采儿,不过何采儿却没接。
她眼中有几分复杂,也是对我的赞许,然后才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年马宝忠,也朝你爷爷讨要过东西,其实何姨,小时候是小柳村的人,只是之后进了城,我第一次看见这定罗盘的时候,它是在你爷爷手中。”
说话间,何采儿翻过来定罗盘,上面竟然有数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每一行,都是一个名字,以及一小段话。
何采儿指着最后一行,小声的念到:“罗忠良,二十七代弟子,持。”
我瞳孔紧缩,往上看了看,一至二十六代,代代都有人传承!
这东西,还真的是我爷爷的?
我喃喃不解:“为什么他要给马宝忠?”
何采儿也是摇头不解:“这件事儿,或许没有人知道了,毕竟你爷爷去世,马宝忠也成了一抔骨灰,我当初是不确定,刚才我提议说拿出来罗盘,文三说了你性子倔,我就试探的看了看后边儿,果然看到了这些字,当初我听过你爷爷说一些……”
话语至此,何采儿却不再说话。
我也没多问。
何采儿能和刘文三这捞尸人在一起,她以前又住在小柳村,还知道一点儿我爷爷的事情,她肯定也不是一个普通开河鲜排档的女人。
那既然这样的话,定罗盘是爷爷传承来的,那张九卦的金算盘肯定也是了……
我想着等会儿找完合适的墓穴,就要看看金算盘。
何采儿没走的意思,我现在就没拿出来。
我往前走了几步,就从山前到了山脚之下,低头看着定罗盘,对照了一下山势走向。
很轻易的我就分辨出来,这判官帽的后山,竟然刚好还是坤山!
戊子亡命葬坤山,虽先贫后富,但丁财双全!不正好合了刘文三的念想?
上山之后,我又根据整个判官帽的山势,在山腰的位置选到了一个适合安葬的吉壤,做了一个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