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境污染 (白胡子的猫)

　　出于警惕，她没有直接选择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接近。
　　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还有滑腻。
　　她低下头，看清那东西的模样后，吓得顿时后退，同时从袖中滑出一根铁钎，握在手中。
　　竟是块类似触手一样的肉体组织！
　　后者竟然还没有失去活力，在小幅度抽搐着。
　　顺着继续向旁边看去，她发现了倒在废墟中，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怪物。
　　怪物的后脑勺长着和自己刚才踩到的一样的触手，对方额头的血肉绽开，面容狰狞可怖。
　　在他身体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充满着污秽气息的黏着物，就像是漂浮在污水池表面的黑色油污。
　　“有点像是资料库里记载的食尸鬼……”
　　不管怎样，这只怪物都绝不可能是人类。
　　女人鼓起勇气，双手握紧铁钎，尖口朝下，对着怪物的脑袋就要扎下去。
　　“……停，我是好人。”
　　怪物突然口吐人言，把女人吓了一跳，动作也跟着有些迟滞。
　　竟然还会说人话？
　　对方的穿着打扮太有辨识度了，夏仁用力挤压着胸腔，紧要关头出声拦住对方，避免了死在自己人手中的悲剧：“会，会川……”
　　来人正是和夏仁有过交集的C级调查员，会川里子。
　　听到这只怪物竟然叫出了自己姓，难道认识自己不成？
　　会川里子惊骇之余，脑袋里忽然蹦出一个可能。
　　“你是夏仁？？？”
　　“是我。”
　　得到肯定的回答，会川里子仍然震惊。
　　碍于夏仁此时模样太过恐怖，并且不确定畸变到这种程度的同伴还能不能保持理智，会川里子没有第一时间放下防备，依旧紧握铁钎，说道：“我中毒刚刚康复，本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结果正好看到你在平台上发布的求救信息。听超人协会的人说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就直接去了索里市，但你的同伴说你又来了这边，我便也跟着赶过来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虽然这女人打扮非主流了一点，而且有点中二，不过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还是选择过来帮我。
　　但是事态紧急，再等一会儿，神父伤势就要愈合了。
　　夏仁没有废话，直接说道：“具体经过我以后会告诉你，看到那边躺着的人了没有，我现在动不了，他脑袋里的东西，帮我拿过来。”
　　会川里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夏仁，咬了咬牙，选择相信：“好。”
　　她顺着夏仁的目光，扭头看到了躺在另一边的神父。
　　超过三米高的身躯，壮硕身躯，以及身体上覆盖的棕黑色菌毯，给她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会川里子缓慢走了过去，越是接近，她越是能够体会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势，心中克制不住的涌出浓浓的恐惧，本能警告着她，要尽快逃离远离。
　　难怪能将周围的建筑破坏成这样，这畸变体的实力，以她C级调查员的见识，已经很难判断了。
　　会川里子强忍着逃跑的冲动，来到神父身边。
　　对方伤势同样严重，光是看一眼，会川里子浑身的汗毛便立了起来。
　　头颅中央，那白骨的裂隙中，湛蓝色的危险光芒在黑暗中闪耀。
　　她之前所看到的蓝光，原来就是这个巨人的头上发出来的。
　　会川里子鼓起勇气，侧着身子，按照夏仁的要求，伸手去拿那颗蓝色宝石。
　　手刚刚要接触宝石，巨人呆滞的眼睛忽然转动了一下。
　　会川里子顿时如遭雷击，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瞬间，仿佛厉鬼在耳边哀嚎，四周的建筑全部都渗出血来，在那阴影之中，无数难以名状的怪物注视着自己。
　　神父眼神望着会川里子，眼神并不恐怖，反而充满了哀求，和软弱。
　　“不要……”
　　袖中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狼藉的街道。
　　会川里子清醒了过来，理智恢复，心脏狂跳。
　　她看到了神父的眼神，一瞬间不禁有些怀疑夏仁的目的。
　　但最后，她开始紧咬牙关，强行稳定住心神，快速将手伸进神父颅骨中，取出了那块宝石。
　　这宝石不知道由什么材质构成，明明感觉没有散发出热量，但入手，却很是滚烫，甚至刚拿在手中，手指便感觉有些无力，险些抓不住。
　　会川里子不敢耽搁，一路跑到夏仁面前，帽子都跑掉了。
　　“我帮你拿到了！”
　　会川里子语气中有些喜悦。
　　她正要把宝石交出去，看到夏仁头上的触手，以及身上覆盖的黏菌，又有些犹豫，问道：
　　“你真的没有变成坏人吗？”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太多的D级同伴在被污染以后，变成了不得不手刃的敌人。
　　距离宝石只有一步之遥，还未到自己手中，夏仁就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菌不再那么活跃，像是畏惧着什么。
　　神父的威胁还未消除，他急不可耐，点头道：“我真不是，我是A级调查员，还有传奇称号，我不会说谎！”
　　“那好，我相信你。”
　　会川里子将宝石递到他沾满黏菌的手中，刚一接触，那些黏菌便急剧萎缩，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黄色粉末。
　　不到一秒钟，夏仁身上的黏菌就全部消失，露出正在修复的光滑皮肤。
　　会川里子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过随后，她就看到夏仁惊愕的眼神，望着自己。
　　“怎么了？”
　　会川里子想问，但是说不出口。
　　她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胸口处，鲜血涌出。
　　形状如同植物根须一般的真菌穿过她的胸膛，随后腐蚀出一个大洞。
　　脸上的微笑还在，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来不及有任何痛楚，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夏仁愣愣地望着这一幕，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在心中疯狂地质问着自己。
　　会川里子失去生机的尸体，倒在夏仁的胸口，滚烫的热血顺着流淌在两人身上，她身体的余温，依旧温暖。
　　大概是因为那块蓝色宝石的原因，真菌们特意绕开了夏仁，不愿与之接触，无数根须像是洪水蔓延，从他们身边急速涌过。
　　等待了漫长的岁月，真菌们终于得到了彻底的释放，再也无所顾忌，彻底自由！
　　它们欢呼着，聚在一起，狂野生长。
　　如同一株怪异扭曲的参天大树，不断向上拔高，拔高！
　　阴影升起，遮蔽月光，高达百丈的菌株矗立在夜空下，成为城市中央最醒目的存在。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真菌们便从无到有，长成了如此巨大的恐怖形状。
　　任何人类的语言，都无法描述它的外形，它是如此的难以名状，不可理解，无法直视！
　　非要勉强形容，就像是一颗已经枯死的大树，那遍布癞斑和裂纹的树皮上，生出了无数庞大臃肿的瘤体，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
　　而树的枝干全部被掏空，只留下树皮，在那邪恶的空洞里面，充斥着乌黑粘稠的液体。
　　混乱、扭曲、疯狂，种种元素混杂在一起，催生出畸形怪诞的丑恶生物。
　　这只是它的一部分，像是树，又像是珊瑚，但若有足够的理智再仔细观察，却又发现，它什么也不像，什么也不是，蓝星上没有任何拥有类似特征的生物，它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片时空。
　　城市其他地方，无知的人们被动静吸引，仰头望着菌株。
　　看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街道上站满了人，很快，他们眼中的光芒变得混乱，表情迅速狰狞，口中喃喃重复着那绝非人类能够发出地狱憎恶之音，已然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夏仁抱着会川里子的尸体，望着那棵菌株，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想起了慈悲母树，尽管这菌株的体型，只有母树的五分之一左右，更不用说母树那能够遮蔽整个天空的枝叶。
　　密密麻麻缠叠在一起的根茎绕过夏仁，留下一片只有两平方的干净区域。
　　会川里子睁着眼，笑容还僵在脸上，直到死亡，她也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夏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蓝色宝石，脑海中，有了一丝明悟。
　　战斗中，理智的不足，让他错误判断了最为关键的信息，神父的力量来自的真菌，那么又为什么非要将能够抑制真菌生长的蓝色宝石，嵌在自己的头上？
　　难怪他感觉神父的力量比预想中的太过弱小。
　　但夏仁意识到的太晚了。
　　刺耳的轰隆声，吸引了夏仁目光。
　　他看到惨白的月光下，一颗导弹拖着明亮的尾焰，划破寂静的夜空。
　　随后导弹改变了方向，以近十公里每秒的速度，径直朝着菌株射来。
　　巨大菌株顶端，喷涌出蓝色烟雾，这些烟雾都是由不计其数的孢子组成，随风飘向远方。
　　可以预见，如果没有得到有效干涉，以神经真菌的感染能力，这种传播速度，只需要几个小时，达拉斯周围的几座城市，就会出现感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