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境污染 (白胡子的猫)

　　再往里面看去，围墙内部，是一栋建筑风格类似别墅的楼房，共有四层，旁边的偏楼则只有两层。
　　两栋建筑的年代看起来比较久远，粗略推测，至少也是拥有七八十年的历史，已经有部分倒塌，尤其是那栋四层高的主楼，甚至已经倒塌了一半，露出里面走廊和楼梯。
　　白色的雪花飘落，那倒塌的截面就像是没有愈合好的疤痕，丑陋不堪。
　　周围再没有其他建筑，除了杂草，还是杂草。
　　夏仁默默看了一会儿，从倒塌的那半扇门走进院内。
　　院子里是水泥地，但是因为长久没有人住，加上时间实在太久的原因，到处都是一指宽的裂纹，枯黄的草径就从这些裂纹里长出来，一片荒凉。
　　“只是十年……”
　　只是十年，就成了这个样子。
　　夏仁心跳莫名加快，有些紧张，不敢向前迈步。
　　陆怡在后面安静地跟着，或许是察觉到夏仁的心情，莉莉牵着他的裤腿，也不说话。
　　秦芸回忆着自己来之前查到的信息，说道：“这个地方几十年前好像是某户人家的宅子，不过后来那户人家搬走，正好这里比较靠近六峰山，就被人买下来改造成了特色旅馆，曾经还火过一段时间，但是之后听说来这里住的一对夫妇跳崖自杀了，导致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些流言。再之后发生山体滑坡，从这里通往六峰山的路被堵死，临山市在其他地方重新又修了一条，于是这个康乐山庄就失去了地理优势，从此便荒废了，一直到现在。”
　　夏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对跳崖自杀的夫妇，就是我的父母。”
　　“啊？”
　　秦芸怔了怔，看着夏仁的表情，满带歉意和心疼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夏仁从未跟她讲过自己父母的事情，秦芸了解有限，在东浦市那天晚上听夏仁说要带自己见父母，秦芸便以为他父母还活着，心里还有些小窃喜。
　　所以刚才看到这里景象，她会意外，因为这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没关系。”
　　夏仁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这座房子，应该是我妈从小长大的地方，她是独生女，姥姥和姥爷都是做生意的，但是去世的早，家道中落了，嫁给我爸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地方。”
　　旁边两层高建筑，应该是后来改造成旅馆的时候加盖的，被当做餐厅使用。
　　这么多年过去，明知道这里不可能再有一点关于母亲曾经的痕迹，但夏仁踩在院落里，心中还是涌出一股特殊的情感。
　　胸口有些发堵，夏仁仰头望了眼倒塌一半的主楼，走了进去。


第四百零八章 再见父母
　　他们走到小楼前，正要进去的时候，夏仁忽然发觉，自己眼前的画面，扭曲了一下。
　　“呜——呜——大风车快快转，咯咯咯咯。”
　　银铃般笑声从楼里响起，一个身穿淡黄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手里拿着风车，开心地从门口跑出来。
　　夏仁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小女孩，她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风车上，刚跑进院子里，脚就扭了一下，把自己绊倒了。
　　“诶呦，我的小姑奶奶！”
　　从门口又走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四十多岁女人，看到女孩摔倒，赶紧跑去扶。
　　夏仁眨了眨眼，身边的秦芸她们不见了，他忽然意识到，原本布满杂草的庭院，忽然变得整洁干净起来，那开裂的水泥地，不知何时变成了光滑的水磨石地面，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
　　庭院中央有一个小花坛，里面叫不上名字的花朵，鲜艳地盛开着。
　　距离花坛不远的墙角，是一个小小的鱼塘，里面漂浮着荷叶，金黄色的鲤鱼在荷叶下游曳，靠墙的位置还堆砌着一座构造精巧的假山，不断有水顺着假山流淌而下，形成一条微型瀑布。
　　夏仁转过头，看到刚才还是一片废墟的小楼，此时已经焕然如新，光看外面，就给人种造价不菲的感觉。
　　小楼的门敞开着，从门外望去，里面的富丽堂皇的装潢也是别具一格，有种独特的设计美感。
　　“兰姨，我没事。”
　　女孩的声音从身后的院落中传来。
　　夏仁再次望向她，发现院里的景象又有变化，池塘里荷叶不见了，几条鲤鱼在里面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花坛里的花谢了，只剩下几片孤零零的绿叶还在挂在枝干上。
　　那个小女孩眨眼间，长成了十多岁的少女，她留着长发，容貌俏丽，气质文静，只是脸上不见了笑容，眼神中，多了几分化不开的哀伤。
　　兰姨站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对不起，都怪我通知晚了，老板和夫人他们，最后还在牵挂着你……”
　　相比较之前，兰姨明显苍老许多，眼角有了许多皱纹。
　　“你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呢吧，我去做点饭。”
　　“我没事。”
　　少女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已然含着泪光。
　　蓦地，夏仁的心脏抽痛起来，仿佛在切身体会少女的悲伤。
　　他望着对方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竟感觉有几分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
　　夏仁正在思索，女孩已经独自走进小楼内，关上了大门。
　　随后，夏仁听到里面压抑的啜泣，慢慢的，哭声越来越大，回荡在小院内，撕心裂肺。
　　夏仁的心情也受到影响，心里好似坠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良久，客厅大门再次打开，刚才的少女已经成年，成为姑娘了，她出落的越发漂亮，但是眼神却愈发黯淡，里面隐藏着深深的忧郁。
　　这回兰姨没有出现，姑娘孤身一人拎着手提箱，走到小院门口。
　　庭院角落的鱼塘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中间的花坛里也长满了枯草，水磨石地面覆盖着一层灰尘，很久没人打扫了。
　　走出大门前，姑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倔强地咬了咬嘴唇，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等等！”
　　眼看着那姑娘的背影消失，夏仁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想要阻拦，却只抓到了空气。
　　他慌张地追出去，结果刚推开大门，就和别人撞在了一起。
　　“抱歉。”
　　夏仁道了一句歉，想要继续去追，却被那人拉住了。
　　“朋友看着好像有点面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你滚……”
　　被人阻拦，夏仁心情莫名焦躁，正要把对方推开，他一抬头，看到了对方的脸，愣住了。
　　“你怎么还能骂人呢？”
　　那人正要再说些什么，被旁边的女人拦住了：“他可能是着急去做什么事，你也是的，走路不看人。”
　　“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男人语气有些委屈。
　　“你还说。”女人眼睛一瞪，男人立刻不吱声了。
　　埋怨了一句丈夫后，女人露出歉意的笑容，接着对夏仁说道：“不好意思，是我们莽撞了，你没事吧？”
　　夏仁看着他们，眼泪顿时不要钱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
　　看到他这个样子，两人面面相觑。
　　男人挠挠头，试探问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哪里疼，我带你去看医生，这附近我老婆熟，咱们去最好的医院。”
　　夏仁吸了吸鼻子，双手不断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不用，我只是，我只是……”
　　夏仁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哽咽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睁开眼睛。
　　视线还有些模糊，可是一看到他们的脸，就还是忍不住想哭。
　　“爸，妈，我好想，好想你们……”
　　夫妻俩：“……”
　　站在门口的男人正是夏仁的父亲，夏继，而他旁边的女人，则是夏仁的母亲，苏晴。
　　夏仁伸手想要拥抱他们，夏继见状不留痕迹的将妻子挤开，不让他抱。
　　结果就是他自己被夏仁抱住了。
　　夏继本想把夏仁推开，但是听到对方的哭声，他心里一软，没忍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夏仁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不断道歉。
　　他紧紧搂着父亲，脸贴在对方宽厚的胸口，像是小时候一样。
　　眼看这家伙把眼泪鼻涕死命蹭在自己衣服上，夏继一阵无语，但还是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乖，乖，没事的。”
　　正想着要不要再继续安慰对方两句，夏继抬头就看到妻子盯着自己，怀疑的眼神。
　　“你们，需要住宿吗？”
　　另一人问道。
　　说话的人是旅店老板兼厨师，他拎着几兜菜刚回来，就看到自己旅馆大门前，两个男人深情拥抱，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夏继趁机把夏仁推开，说道：“住，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老板眼神微妙的看看三人，说道：“那跟我进来吧，我给你们先登记一下。”
　　“好的。”
　　夏继和妻子一同跟随老板走进院内，走两步，还回头又看了夏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