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屋 (金柜角)

　　车向前开着。
　　路灯划过车窗，一次次擦过他的脸，他的肩膀。
　　他一直向前开着。
　　一层层的黑雾从天际挂下，光和影糅合在一起渐渐变得虚无。
　　他走进了林间，地面泥泞，鼻尖萦绕着泥土的腥气和一些说不清楚的腐烂的味道。他向前走着。从一棵棵树边走过。
　　一直走到……
　　他停下了脚步。
　　茜茜站在他的面前。
　　“博洋，我们一起去国外吧。”
　　“我过不下去了。”
　　“你每次都说再给你一点时间你会解决，你究竟解决了什么了？”
　　“我想不明白，真的，博洋，我想不明白，我知道你有难处，可是，我已经提出了解决方法，你只要跨出一步，就一步，但是你不愿意。”
　　茜茜转过身。
　　飞机冲向蓝天。
　　他仰头看着前方的大树，枝叶整齐，像是被梳理过一般，树冠也很对称。
　　“去了国外，也不能解决问题，只是把问题丢到了身后，总有一天要再次面对的，”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我爸妈控制欲强，但也是因为他们从小严格要求我，我才没有走上歪路，我总不能因为他们现在没法沟通，就真的去了国外不回来了，他们就我一个儿子，还有文君那儿，我也知道很多机会一不抓住就没了，但是，我和文君是朋友，我发现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去拉住他，和他说，那还有谁能提醒他注意呢？”
　　他叹了口气。
　　“我现在有勇气了。”
　　沉默了许久后，他说：“我，我养了一只鸟，是煤山雀，很漂亮，我叫它，叫它……”
　　他想不起来了。
　　脑中一片的空白。
　　一点微光从树冠上飘落，刘博洋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很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去。
　　愈来愈多的光点从树上飘出，在他的眼前闪烁着，绽放着。他的眼前一片光亮。落叶向上飞起，他听到了许多奇妙的声音。
　　“啾……”
　　他的身体中一阵剧痛。
　　他痛苦地弯下了腰。
　　身体被一些尖锐的东西戳破了。他的身体中生出了枝丫，向四面八方伸张而去。
　　他跪倒在了地上。
　　“啾啾。”
　　他咬着牙齿喊出了它的名字。
　　万籁寂静。
　　突然间，他听到了清脆的鸟叫声。
　　起伏连绵的啾鸣声将光线染成了金色，从遮蔽着天空的落叶的罅隙中落下，他看到一只煤山雀穿过明丽耀眼的阳光飞到他的面前。
　　他落下了眼泪。
　　“啾啾。”


第477章 借钱
　　唐不甜跟在姜游身后。
　　姜游走的不快。
　　他胖在肚子上，看背影并不臃肿。或许因为坚持了一段时间奇遇减肥的缘故，小腿上的肌肉还挺清晰。
　　水面突然地激荡了起来。
　　唐不甜往前方望去，无数的水珠从河面上跳出，向天空飞去。
　　每一颗浅金色的水珠上都映着一个女人。
　　她低着头，双手交握在胸前，裙摆鼓着风，长发向四周炸开。
　　管清彤扭头往姜游和唐不甜的方向看了一眼。
　　水珠静止了。
　　目光穿透了层层细密水珠构成的珠幕，宛若实质般在姜游和唐不甜的脸上扫过。
　　姜游停住了脚步。
　　管清彤缓慢地低下了头。
　　水珠循着一些轨迹动了起来，一串串古朴神秘的符号在珠幕上扭动着闪烁着。
　　唐不甜问：“她在做什么？”
　　姜游说：“回溯因果，大概吧。”
　　暗哑的雷声从远处滚来。
　　白炽闪电抚过天空，抚过河面。
　　“博洋成了。”姜游说。
　　管清彤的身体颤动了几下，一丝血从她的嘴角流出。
　　河水奔涌。
　　有阴影漫过姜游和唐不甜身体。
　　唐不甜仰起头，樟树的树枝疯长着，刺向雷电。
　　“天雷携带的能量不算多，樟树吸收了核心后，几乎可以硬抗了，只是……”
　　“什么？”
　　姜游说：“闭上眼睛。”
　　唐不甜闭眼。
　　一片黑暗。
　　姜游抓住了她持刀的手。
　　黑暗中出现了一颗光点，然后，是两颗，三颗……光点顺着法则的流向旋转着排列着，一个个稳定的结构在逐步地形成与链接。
　　雷火落下。
　　链接断开。
　　然后，她看到一点雷光在她的眼前炸开，散开，分裂成最初的结构，从璀璨归于虚无。
　　手指握紧刀柄。
　　刀身上暗光浮动。
　　姜游问：“看到了吗？”
　　“嗯。”
　　“去吧。”
　　……
　　啾啾跳到刘博洋的手背上。
　　刘博洋摸了摸啾啾身上的毛，他刚要张口说话，一道闪电从远处劈下。
　　他仓皇地往边上一躲。
　　苍穹被照得雪白。
　　地面龟裂。
　　刘博洋抱着啾啾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
　　身周的景色开始消融。
　　他看到了遮蔽了半个天空的树枝，还有一个人站在不断地晃动的树枝的末梢上，手中拿着一把木质弯刀，迎着雷电挥击。
　　……
　　姜游一个人在河水中站了一会儿。
　　一片被雷电灼烧过的树叶落下，他伸手抓住了，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扔进了河水中。
　　叶片随着河水飘动着。
　　姜游向前快走了几步，穿过珠幕，走到管清彤面前。
　　管清凝视着跳跃在树枝躲避雷电的唐不甜。
　　“让一个女孩子冲在前面，打打杀杀，”管清彤扭头看向姜游，“你却躲在身后，这样好吗？”
　　姜游很坦然，“我是文职，靠嘴皮子吃饭的。”
　　管清彤笑了下，“是吗？”
　　“而且我最喜欢看美少女和大魔王打架了。”
　　管清彤问：“谁是大魔王呢？”
　　“长的最丑的就是大魔王。”
　　管清彤没有再问下去，她说：“晚饭的时候，你的小跟班说我执念深重。他说错了。”
　　“是吧？”
　　“老桑不是短命相，”她看着姜游，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不是短命相，你相信吗？”
　　“我相信的。”
　　“不，你不信。”
　　“随你怎么想吧。”
　　管清彤垂下眼，她说：“我的天赋比我哥哥更好，他能算出神的踪迹，我却无法算出我丈夫的生死。”
　　姜游转过身，他看着珠幕上的字符，绕着珠幕里侧慢慢地走着。
　　管清彤说：“有力量在干扰我。”
　　姜游走到了管清彤的身后，他伸手拿起了一颗水珠放在眼前端详着，“这里没有干扰了，你在害怕。”
　　管清彤沉默了。
　　许久之后，低哑的声音从她喉间溢出，她说：“是的，我犹豫了。”
　　姜游说：“你浪费了许多的力量，你没有力量算下去了。”
　　珠幕慢慢地旋转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管清彤猛然转身。
　　水珠从姜游手心中飘起。
　　她看着姜游的脸，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
　　她的表情和她的身体凝住了。
　　姜游左手手掌压在她的额心上。
　　右手对着珠幕一挥，珠幕上的珠子快速地转动了起来，珠子里的影像也不停地变换着。
　　右手向下一压。
　　珠幕静止了。
　　姜游推了下眼镜，把凝在半空的珠子再次拿在了手中。
　　无数的画面在珠子里闪过。
　　姜游说：“回溯因果。”
　　珠子中的画面倒流而去，在最后，变成了一团黑雾扭动在珠子里。
　　姜游拿开压在管清彤额头上的左手。
　　珠幕再一次缓缓地转动起来。
　　河水翻涌。
　　雷声轰鸣。
　　管清彤睁开眼睛，她看到水珠从姜游手心中飘起，她听到了姜游的声音，“法则将成，管清彤，错过这次机会，也许你永远无法知道真相了。”
　　“我……”
　　姜游看着管清彤的眼睛，“此间的力量，你只能借用一二，而我可以全部都借给你。”
　　管清彤防备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做慈善。”
　　管清彤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
　　“你猜到了什么是吗？”
　　“我……”
　　姜游向前走了一步，他把手放在了管清彤的肩膀上，“你已经站在这里了不是吗？”
　　管清彤看着姜游，他的眼神很温和。
　　她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再睁开，她的表情变得坚决。
　　她说：“请你借给我。”
　　“好。”
　　姜游的声音落下后，她感觉到眼前有一层纱被打破了。
　　身体中几近干涸的灵力一下充盈了起来。
　　她开始卜算。
　　珠幕上卦象变幻。
　　……
　　啾啾动了一下。
　　刘博洋低下头，接着，他看到啾啾拍着翅膀飞向天空
　　一道雷电落下。
　　树枝在电光中化作黑灰簌簌地向下落，失去了树枝保护的唐不甜被笼罩在了电光中。
　　她闭着眼睛，心神全部沉入了木刀。
　　她在等待，等待黑暗中那一点微光亮起。
　　啾啾穿过树枝的缝隙，围绕着电光飞了一圈后，它直直地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