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镇妖司 (长耳朵的兔子)

　　“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比娘们哭得还厉害！”张梦瑶站起来呵斥我。
　　她虽然是在呵斥我，但我知道她是想安慰我。
　　我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懂什么？老爷子是我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张梦瑶怔了怔：“你的爹妈呢？”
　　提到爹妈，我的心狠狠哆嗦了一下：“我刚出生的时候，爹妈便死了，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
　　张梦瑶哦了一声：“那我比你好点，至少我还见到过我娘。在我五岁那年，我娘就病死了，幸好我爹很疼我，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我！”
　　我叹了口气说：“至少你还有个爹，我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哎，若不是我身中蛊毒，老爷子也不会冒险来寻凤凰胆，他也就不会葬身在这周武王墓里！”
　　“你别提‘凤凰胆’这件事情，一提我就想杀你！”张梦瑶愤岔岔地说。
　　我伸长脖子，对张梦瑶说：“来，杀吧，对着我的脖子，一刀砍下去，我就死在这里，陪着我家老爷子！”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张梦瑶美目一瞪，唰地拔出分水刺，架在我的脖子上，一股森冷的寒意立刻渗入我的肌肤，仿佛将我整个人都给冻结了。
　　我看着张梦瑶，她也看着我。
　　半晌，张梦瑶收起分水刺，悻悻地说：“算了，看在你刚才救我性命的份上，我也饶你一命。我这人恩怨分明，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现在咱俩算是扯平了！”
　　顿了顿，张梦瑶又说：“如果你真是个男人，就擦干眼泪站起来，别像个小孩一样哭哭啼啼。你的命是你爷爷用命换来的，你就算不为自己活着，也应该为你爷爷活着，动不动就寻死，那是懦夫所为！”
　　我望着张梦瑶，没想到这个表面霸道的大小姐，竟然能说出这么有境界的一番话。
　　听闻张梦瑶这席话，我一下子豁然了许多，犹如醍醐灌顶，晕乎乎的脑子也变得清醒起来。
　　是啊，张梦瑶说的没错，我的命是老爷子牺牲自己换来的，我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老爷子好好活着。
　　说得再深远一点，陈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能辜负老爷子的希望，一定要闯出一番名堂，不说光宗耀祖，至少不能让九门中的其他人看不起。
　　爬起来，取出两支蜡烛和一炷香，点燃之后放在青铜墓墙前面，拜祭老爷子。
　　张梦瑶也点上一炷香，拜祭老爷子的同时，也拜祭了那几个死去的排教兄弟。
　　张梦瑶对那个蒋全最有感情，说到“全叔，你走好！”这句话的时候，张梦瑶也是红了眼眶。
　　但她性子倔强，不想让我看见她在哭，于是悄悄转身擦拭掉眼泪。
　　“你跟那个全叔是什么关系？”我和张梦瑶起身往山洞外面走去。
　　张梦瑶说：“排教共有七十二教头，在这七十二教头之上，还有四大护法。换句话说，四大护法的地位，仅次于总教头，而全叔则是四大护法之一！”
　　张梦瑶叹了口气，接着说：“在这四大护法里面，我跟全叔的关系最好。我爹是总教头，每天都很忙，我基本上是全叔带大的，他就像我的半个爹，送我上学，传授我武艺，教我做人的道理。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闹着要来邙山寻宝，全叔也不会死。
　　我爹六十大寿，我想送他一件好东西，听说邙山有地阴人出没，所以来邙山寻找地阴人。全叔担心我的安危，非要陪着我一起，结果……
　　哎，说到底，还不是被你们爷孙俩个骗了，全叔的死，你们得负一半的责任！”
　　我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悲伤地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们骗了你，我们确实有过错，但是……我家老爷子也死了……”
　　“算了算了！”张梦瑶挥了挥手：“反正这趟碰上你，我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全叔死了，还死了好几个手下，我还不知道回去怎么跟我爹交代？最让人郁闷的是，死了这么多人，居然什么宝贝都没寻到，地阴人被你吞了，不死丹是谎言，凤凰胆也被你给吞了，你说你的嘴咋就这么欠呢？”
　　我一脸苦闷的说：“我也不想啊，这不都是遇上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自己深受蛊毒之苦，也不愿意老爷子丢掉性命啊！”
　　张梦瑶自顾自地朝洞口走去，边走边说：“反正你喜欢吃，以后就叫你‘大口九’好了！”


第102章 道
　　站在山洞口，外面一片漆黑。
　　飞瀑依然轰鸣，我们上午进来的，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已然是夜晚了。
　　想起早上进入天上宫阙的场景，看见缠绕在岩石上的登山绳，一切恍如隔世。
　　连我自己都很难相信，在这短暂的一天里面，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我和张梦瑶商量了一下，反正天都已经黑了，而且疲惫不堪，不如就留在湖边休整一晚，等到天亮以后再沿路返回。
　　相对而言，下面的湖泊肯定比上面的原始丛林更加安全，不用担心有什么毒虫猛兽，昨天虽然窜出一条水蟒，不过那条水蟒已经被我们灭了，所以湖泊下面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我和张梦瑶攀着登山绳，下到湖泊。
　　张梦瑶说她饿了，我这才想起我们在古墓里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之前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状态，所以感觉不到饥饿，张梦瑶一说饿，我这才感觉到饿了。
　　我自告奋勇下湖去摸鱼，张梦瑶留在湖边生火。
　　我在湖里畅游了一圈，洗干净身上的汗臭味，摸了两尾肥鱼爬上岸。
　　张梦瑶生起了篝火，我把鱼打理干净，找来树枝串上，放在火堆上面做烤鱼。
　　鱼肉很快烤好了，鲜嫩可口，我们一边吃着烤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张梦瑶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我摇了摇头，露出迷惘的表情，我说不知道，暂时还没想清楚，老爷子走了，我的心里乱的很，先回石磨村再说吧。
　　张梦瑶叹了口气：“哎，我也不知道回去做什么！”
　　我笑了笑：“回去继续做你的大小姐呗，怎么着？大小姐当着还不舒服啊？”
　　张梦瑶白了我一眼：“排教的势力范围很广，旗下产业众多，说白了，现在的排教就是一个大公司，公司里面勾心斗角的事情很多。不是我装逼，说句实话，很多时候，我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不是什么排教大小姐。我巴不得像你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张梦瑶所说的这些“痛苦”，我能理解，但我没法感同身受。
　　我说：“你堂堂一个大小姐，羡慕我这流浪汉的生活，你也挺奇葩的！”
　　张梦瑶抬头望着半山腰：“要是全叔还活着就好了，以前在排教里面，都是全叔保护我，现在全叔不在了，我也跟你差不多，孤儿一个，在排教里面无依无靠，谁还认我这个大小姐！”
　　张梦瑶提到全叔，又让我想到了老爷子，我不由得悲从中来。
　　张梦瑶看我眼眶红红的，知道我想起了伤心事，安慰我说：“以前全叔经常跟我讲，人各有命，有的人天生贫寒，有的人天生富贵，有的人注定短命，有的人注定长寿，冥冥中有很多事情，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道’。所谓修道，便是如此，堪破生死，便能成道。
　　换个角度想，你家老爷子和全叔他们，能够葬在这样的风水宝地，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也许他们并不是死了，而是……修道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道”，张梦瑶阐述的道虽然简单笼统，但其中好像又包含着很深的道理。
　　我细细品着她这番话，越品越觉得奥妙无穷，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慢慢地，心中的悲伤也就平息了。
　　吃完烤鱼，张梦瑶擦了擦嘴巴，站起来对我说：“在古墓里待了一天，总感觉身上有股死人味儿，我去湖里洗个澡，你可不许偷看啊！”
　　顿了一下，张梦瑶伸出两根手指，带着威胁的意味道：“不许偷看啊，你要是偷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喂鱼！”
　　我现在已经习惯张梦瑶说话的习惯了，嘴上恶的很，一副霸道凌厉的样子，其实全都是装出来的，也许她说得对，在排教那样复杂的环境中，要想生存下去，张梦瑶就像刺猬一样，紧紧保护自己，把尖锐的利刺露在外面，把柔软的腹部藏在里面。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对张梦瑶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六个字形容她最合适：“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厉害，心地柔软，她若真能杀人，早就干掉我了，何必每次拔出分水刺吓唬我。
　　哗啦！
　　身后传来落水声，张梦瑶跃入水中，像鱼儿一样游来游去。
　　我拨弄了一下火堆，准备起身再去拾点柴火回来，等会儿张梦瑶洗了澡起来，浑身湿漉漉的，还需要篝火来烘衣服。
　　我沿着岩石堆往前走了一段，拾了些柴火，拾着拾着，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突然，我瞥到地上有一滩斑驳的血迹，那是昨晚斩杀水蟒留下的。
　　我蓦地一怔，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登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昨晚那条水蟒的尸体，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