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似疯了一般捂住脑袋,低声嘶吼:“我到底是谁。”
“哇。”
大股的鲜血从他嘴里喷出,眼前的视线混沌一片。
包厢消失了。
下方正在举行的拍卖会消失了。
他似这片天地里的外来者,出现在天际半空。
他安静的望着这方世界,想着记忆里发生的所有的事。
千草阁药铺,陈家祖宅。
南山镇的街道,万宝斋。
他看到了陈家那群让他讨厌的人。
陈象和,陈宣,陈家的弟子。
他们各自做着不同的事,露出不同的表情。
他也看到了让他关心的人。
四叔陈洛水,还有那个与他有着千丝万缕情愫的夏轻悠。
他还看到了陈家禁地正在闭关疗伤中的老太爷。
看到了废他道种的武皇。
看到了他为之努力想要进入的五大灵院。
这一切的一切,真实的存在着,真实的发生着。
不是幻境,不是虚假。
可偏偏,他此刻的脑海中还充斥着另一段记忆。
零零散散,极为清晰的记忆。
那段记忆,来自于一个名叫华夏大地的世界。
京都,老湾村,迁坟门……
同样存在的深刻入骨,无从分辨。
“谁真谁假?”他俯视大地,轻轻的问着。
左手掌心的金光还在闪烁,那股热浪还在持续,却隐隐变得黯淡。
他站在天际痴痴傻傻,仿徨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是半天,还是一天,又或者更久。
直到他看见万宝斋内,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自己走了出来。
他平静的心,顿时掀起滔天巨浪,沸腾如海。
他想要开口说话,喊住下方的那个自己。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可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但他发现自己突然动不了了。
他甚至开不了口,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就像是一尊雕像,隐藏在这方世界的虚空天际内。
他只能默默的看着,看着那个陈安回到了千草阁。
看着他忍辱负重一点一点的修行,成长。
一年。
十年。
百年。
……
这方世界里的陈安已然成为修炼者里无比强大的巅峰存在。
小小的南山镇陈家再也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那些欺辱他的人,都被他一一杀之。
他和喜欢的女子走在了一起,那个名叫夏轻悠的女子。
他们成亲了。
婚礼轰动九州,热闹非凡。
深夜,当他醉晕晕的掀起她头顶的大红绸缎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新娘不是夏轻悠,而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扎进了陈安的胸口,捏碎了跳动的心脏,粉碎了逃遁而出的元神。
带着得意兴奋的大笑,化作流光消失无形。
第561章 丝线木偶
南山镇所在的这片世界在崩塌,寸寸裂开,化为烟雾。
天际虚空内,如同雕像般的陈安终于可以动了。
准确来说,当那个陈安被老者捏碎心脏,粉碎元神的那一刻,他就可以动了。
而他一直迷茫无助的心神也在此刻豁然开朗。
因为他认出了那位满头白发老者的真实身份。
他零散的记忆也因为老者的最终出现变得完整。
“白虚……”他目光阴霾的开口,继而一同消失在这片天地。
……
华夏大地,女娲宫,玄清竹林。
静坐阵法中的白虚面色一白,紧闭的双眼漠然睁开。
他望着前方光幕里崩塌的世界,一抹猩红从嘴角渗出。
“假的……”
“不,不可能。”白虚霍然起身,冷冽的眸子内似有熊熊烈火燃烧沸腾。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也不能不信。
“砰。”
数千枚红色的蜡烛应声炸开,化作漫天的火苗,劈啪作响。
与此同时,悬浮在蜡烛上空的黑色小旗齐齐涌入前方的光幕中,最后归于虚空消失不见。
“该死,该死,该死。”白虚怒而生笑,大声的吼着。
“还真是小看你了啊,玄清。”
“若非我本尊无法潜入魔界,你绝不会有逃脱的机会。”
“呵,如此也好。我已成为圣人,而你还在摸索圣人的大道,长路漫漫,我倒要看看你能逃脱几次。”
说罢,白虚的身影冲入天际,融合与天道,似连为一体。
此番动用秘术前往魔界,哪怕他是圣人,依旧花费不少精力。
更重要的是,玄清破了他的梦境。
导致他刚刚领悟完整的圣人大道有了些许破绽。
这丝破绽若不及时修复领悟,将成为他修行上的弊端,严重威胁到他的心境。
……
魔界,东漠,长陵镇。
仿似一场重病后的昏迷酣睡。
当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时间仍旧停留在我来小镇的第三晚。
房间的摆设不曾有过变化,王家三口也都平安无事。
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可我知道,那不是梦。
白虚来过魔界,那场看似梦的场景是他为我准备的杀招。
他想杀我,让我就此死在魔界,再也回不去华夏大地,再也没机会领悟属于我的圣人大道。
但最终,他失败了。
抬手,我望着左手掌心如纹身般的问命杯虚影,心下感慨。
若不是有它提醒,我此刻根本没有苏醒的可能。
扶桑树灵曾说过,问命杯内有大道的气息。
我不知道这件“神物”到底有何底细,又出自何人之手。但显而易见,它并不简单,更不平凡。
轻轻吐了口气,我走出房间。
外面,还在下雨。
淅淅沥沥,清清冷冷。
潮湿的空气里,我仔细回忆着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南山镇,陈家,陈安。
那片世界真实的让我心生恐惧。
圣人大道,这便是圣人的恐怖之处吗?
不得不承认,我怕了。
害怕白虚再来一次那样的手段。
这一次有问命杯机缘巧合解开了我的沉沦。
那么下一次呢,我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我不确定,也不敢多想。
我唯一确定的是白虚不可能就此放弃的。
他还会杀我,拼尽全力想方设法的解决我。
而我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还有那到目前为止丝毫头绪都没有的“生机大道”。
……
半年的时间悄然流逝。
长陵镇的生活很安静,也很踏实。
我的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每天都有四五个病人前来问诊。
生意好的时候,桥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自从那位不孕的女子在第三个月察觉自己怀孕,带着一堆礼物前来千恩万谢后,小镇的居民就开始相信我了。
将信将疑,仍有顾虑。
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一个结婚六年都始终没法怀孕的女人,在经过我的治疗后,第三个月就成功怀上了宝宝。这还不足以证明我“非凡”的医术吗?
再则,我和普通的游方医师不同。
我在长陵镇像模像样的租了房子,光房租就交了两枚金币。
我每次所收的诊金不过一枚银币,绝不多收。
以魔界金银币的比例,一枚金币可换一百枚银币。两枚金币的房租,需要我看两百位病人才能赚到。
我要是骗子,骗一个骗两个或许还成。可要想骗足足两百个病人,小镇的人是傻子吗?
所以,在经过一系列的打探,观察,试探后,我终于被小镇的居民所“接受”。
我每天在桥边摆摊,“救死扶伤”,借着治疗病人的机会暗中观察着他们体内散发的生机。
越是身患恶疾,濒临死亡的人,一旦被我解除痛苦,其生出的生机就越浓。
慢慢的,我发现那股生机来自于冥冥虚空。
无迹可寻,无迹可追。
哪怕我太乙真仙的修为,在面对那缕突如其来的生机时,也只有被动旁观的资格。
摸不着,抓不到。
这让我心情烦躁的同时,也深深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大道方向。
好在有付出就有回报,有回报就有机遇。
在救治一位天生体虚的五岁孩童时,我第一次以心神触碰到了那股生机。
并由此发现魔界之人的头顶都有一根无形的透明丝线。
这根丝线连接着魔界虚空,犹如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
无论是普通凡人,修魔者,又或是那些妖族,都无法逃脱透明丝线的束缚。
人死,则丝线断。
干净利落,谁也干涉不了。
人活着,丝线牵连,所有人就像是虚空下的一只木偶,被暗中操控。
他们的命运属于自己,也属于丝线尽头的魔界虚空。
就好比我救下的五岁孩童,他天生体虚,不出意外的话,撑死再活个十年就会死亡。
但因为遇到了我,他的体虚得到了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