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印进一步思索:如果两案存在关联,那么寻找“8·13”专案嫌疑人的方向,与当年车祸事件划定的嫌疑人范围则要恰恰相反,他们不应该在痛恨樊敏的人群中,而应该在对樊敏有着疯狂而又畸形的热爱的人中。这也是普通谋杀案件与心理变态导致的杀人案件的不同之处,套用艾小美先前提出的作案动机,凶手或许是企图用与樊敏相像的人体器官组成一个高仿的樊敏。
当然,也有可能这是个错误的调查方向,也许“8·13”专案与樊敏压根就没什么关联,不过韩印认为深入做些调查还是很必要的。
杜英雄和叶曦逐一走访从江枫微信联络人中筛选出的3名嫌疑目标,在与其中一位见面时,发现对方的职业是一名心理医生,并且他很痛快地承认江枫是他的咨询对象。
这位心理医生叫杜炎,有近20年心理咨询、治疗的执业经历,据他自己介绍说:他是江枫所在师范大学的心理学客座教授,曾经有一次他在学校作完讲座后,江枫找过他咨询一些心理上的困惑,他当时敏锐地感觉到江枫有很严重的心理方面的问题,便建议江枫有时间可以到他创办的心理诊所做更详尽的咨询,至于咨询费用则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一点而已。
叶曦希望杜炎能具体谈一些有关江枫进行心理咨询的情况,但被他以为病患保密原则为由拒绝了,杜英雄提出要借用江枫的就诊记录,也被他以同样的理由拒绝。没办法只能走正常手续,叶曦立马给陈铎打电话,说明情况,两个多小时后,陈铎派人把《调取证据通知书》送到了叶曦手里。鉴于此,杜炎也无法再推辞,只得同意交出江枫的就医档案。至于叶曦和杜英雄为什么非要看这份档案,是因为他们想透过江枫对心理医生的倾诉,试着窥探出隐藏在他背后的那个“犯罪导师”的蛛丝马迹。
文安市海达斯康复医院的豪华病房里,邵宏热情地将韩印和顾菲菲请到靠近窗边的沙发上落座,邵宏自己则坐在病床边的靠背椅上,身旁病床上的樊敏看上去气色还不错,若不是插着鼻饲管,给人感觉只是睡着了而已。
樊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先前“3·26”车祸事件的调查中,专案组从其社会交往中获得了截然相反的两种反馈。在韩印看来,他们都没有说错,只是处于不同的阶层和关系,在与樊敏接触时所获得的待遇不同罢了。实质上把这两种反馈融合在一起,应该就是一个真实立体的樊敏。现实中也不乏这样的人,对上趋炎附势,对下颐指气使,对比自己地位高的、与自身有利益交集的,便装出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反之则会露出蛮横无理的真实嘴脸。韩印很想听听在邵宏口中,他母亲樊敏是个什么样的人?随即与邵宏取得联系后,得知他正在医院陪护母亲,韩印和顾菲菲便赶到医院与其会面。
一番简单的寒暄客套之后,韩印便回归正题:“我们知道你母亲出车祸之前,在文安文艺界很有名气,粉丝数量众多,我们想知道,在你印象里有没有那种特别疯狂的粉丝,曾经企图通过各种方式接触你母亲?”
“你们怎么会突然对这方面感兴趣,难道你们觉得我和我母亲的车祸是她的粉丝制造的?”邵宏一边侧着身子耐心为母亲手臂做着按摩,一边一副大大咧咧的姿态说,“不能吧?喜欢我母亲的粉丝应该都有点年纪了,不会那么夸张,不过真要说疯狂的仰慕者,那也非佳禾叔莫属了。”
“你是说你母亲的未婚夫陈佳禾?”顾菲菲问。
“除了他还有谁?”邵宏笑了笑,“他其实对我母亲觊觎已久,找了好几个中间人才和我母亲搭上线,两人好了之后,简直把我母亲宠上了天,可惜我母亲没那个福气。”邵宏叹口气,挪了挪屁股下面的靠背椅,接着按摩起樊敏的腿来。
“呵呵,看你手法挺娴熟的,应该经常为你母亲按摩吧?”顾菲菲也笑了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母亲有你这个好儿子。”
“是啊,不经常按,肌肉会萎缩的。”邵宏使劲抿了下嘴,望向母亲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憧憬,“不仅如此,我心里还有更高的目标,我希望母亲可以逐渐地恢复感官知觉,乃至终有一天能够苏醒过来。”
“祝你早日实现愿望。”韩印微笑一下,又皱了皱眉头,接着说,“我知道先前你可能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再仔细回忆回忆,你母亲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老实说,我母亲平常接触的人比较多,我不敢打包票她一定没与别人结仇,但以我所知道的,她心胸一向很宽,不太可能会得罪什么人。”邵宏一脸坦诚说。
“你们母子的关系怎样?”韩印刻意咧了咧嘴,放大脸上的笑容,他不想让邵宏觉得这个问题有特别的针对性,便做出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
“关系非常好,虽然她平日里对我的要求很严格,但我们家还是很讲民主的,她从不会勉强我做任何事。”邵宏深叹一口气,一脸动情说,“咳,我父亲去世得早你们应该也都知道,虽然我奶奶家和姥姥那边条件都不错,但我母亲还是坚持亲自带我,这么多年她既做好一个母亲的本分,又适时承担起父亲的角色,可以说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用在抚养我长大成人上。你们说,面对这样的母亲,我有什么理由不对她好些呢?”
从康复医院出来,一直到坐上车,韩印始终沉默不语,抬手扶着鼻梁上的黑色镜框,整个人像静止了一般,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顾菲菲已经很熟悉他这副模样,想必是刚刚在与邵宏的谈话中,有某个点触动了他,给他带来启示或者灵感,此刻他正在大脑中追寻着这份灵感,去试着解开案件中的一个个疑惑。
默默地开了会儿车,顾菲菲忍不住问道:“怎么,你发现那个邵宏有问题?”
韩印缓缓点了点头,还是一副出神的样子说:“我刚刚在想,如果把邵宏放进‘3·26’车祸事件和‘8·13’专案中,似乎很多问题便都可以找出一种解释来。”
“是吗?那快说来听听。”顾菲菲急切地说。
“那就先从有强烈占有欲望的樊敏说起。”韩印凝神整理了下思路,“占有欲太强的人,其实映射的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心理,而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本能的防御神经很强,会为自己准备很多张‘面具’,以至于他们外在的形象具有很高的欺骗性。但是他们也会累,也有力不从心、疲惫不堪的时候,那么他们想要毫无顾忌地以‘真面目’示人,便只能在面对亲人、朋友以及真正熟悉他们的人的时候。可以说,越是与他们关系亲密的人,越是他们想要时刻摆布和占有的对象,甚至会不惜运用谩骂和暴力手段来达到目的,所以我相信樊敏和邵宏的母子关系,未必真如邵宏说的那么和谐。或许是出于对母亲的尊重吧,总之,邵宏在这个问题上一定没说真话。”
“那和案子又有什么关系?”顾菲菲追问道。
“我们常说孩子的行为是父母的缩影。”韩印解释说,“樊敏言传身教的占有欲望,很可能潜移默化转嫁到邵宏心里,反过来邵宏也一样,会想要无休止地霸占和摆布他最亲密的人,加之父亲去世得早,家庭中缺乏男性榜样,对于母亲便格外依赖,也因此我推测他有严重的恋母情结。以至于当母亲樊敏和陈佳禾开始恋爱交往,令他内心产生极度的失落和愤怒,最终制造了‘3·26’车祸事件,企图与母亲同归于尽,只不过在那场车祸中他幸运地活了下来。此种心理,其实与那些反社会人员一贯秉持的一种恶毒理念一样——‘我得不到的,就要把他毁灭,谁也别想得到’!”
“对,我也注意到邵宏提到陈佳禾追他母亲时,用了一个带有贬义的词‘觊觎’,我当时就觉得他对陈佳禾很反感。”顾菲菲说。
“再来说‘8·13’案。”韩印思索一下,说,“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邵宏刚刚在给樊敏按摩时,提到了一个词——‘感官’,我听了之后顿时心里打了个突。你想想看,人类最基本的感官和知觉是什么?”
“基本的感官应该是——眼、耳、口、鼻、身,相对应的知觉是——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顾菲菲一边思索,一边缓缓说道,随即“呀”了一声,“赵丽娜的双眼(视觉)、张燕的双手(触觉)、刘晓的舌头(味觉)、蔡小洁的鼻子(嗅觉),这些属于感官的器官均遭到凶手的活体切割,难道说这一系列行径,是对成为植物人的樊敏失去人类最基本五种感官知觉的映射?这么说凶手真的是邵宏?”
“还有你再仔细想想,蔡小洁是哪天失踪的?”韩印又问道。
“6月23日晚上。”顾菲菲又想了下说。
“同一天晚上,程悦被网约车司机奸杀,抛尸时恰巧被邵宏目击,并最终协助咱们将之抓获。”韩印再提示说。
“那也就是说,当天晚上邵宏先用丰田吉普车绑架了蔡小洁,随后换驾奔驰车与马可莹约会,然后又作为奸杀案目击证人,堂而皇之到刑警队走了一遭。”顾菲菲眼睛一亮,“这让他感受到了愚弄警方,以及‘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成就感,所以才会刺激他把虐杀蔡小洁的视频影像邮寄给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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