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我觉得这是像李叔那样平凡而伟大的警察应得的,我真的很希望他在完全失去记忆前能够知道女儿的下落,哪怕是一具无声的躯体,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慰藉。”翟婷婷说。
“今天就到这里,你安心在学校待着,至于怎么处理你,等候通知吧。”艾小美说。
“好。”翟婷婷抿嘴笑笑,见二人起身要走,也跟着从椅子上站起,眼泪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了,“你们见过李叔女儿那个手镯了吧?那是李叔特别定制的,在上面拴了好多铃铛。李叔说笑笑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多时候喊她都得不到回应,一旦在人群里失散了,顺着铃铛声也能找到笑笑。”
“如果我们把案子破了,你愿意亲口把消息告诉他吗?”不知道是不是被翟婷婷最后的话打动,本已走到门边的杜英雄转过头说。
“当然,当然愿意。”翟婷婷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使劲地点头道。
刑侦支队,审讯室。
……
一番常规讯问后,张振东开始把问题引向重点:“怎么遇到秦丽的?”
“那天下班,开车经过路口,看秦丽坐在地上哭,我下车问她怎么了,她说脚被钉子扎了。的确,也不知道谁扔在路边的一块木方子上带了个钉子扎到她鞋上了,我当时不知道扎得有多深,没敢拔下来,想把她带到医院再说。”向鹏颓然窝在审讯椅上,唯唯诺诺地说,“我一开始确实想把她送到医院来着,后来……后来我哄她说老师家有药,到老师家老师帮她包扎脚,然后到家……我就……我就忍不住……”
“怎么想到要砍掉孩子双脚?”张振东问。
“就是看最近新闻炒得挺热,还有人说当年根本就是抓错了人,我寻思模仿他的手法,能蒙混过去……”向鹏说。
一夜之间,可谓双喜临门,一下子解决两大棘手难题,当然,这还不是支援小组最终想要的,他们最希望在李笑笑案子上能给李成义一个交代。说句不好听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了其他牵绊,所有人都积极投入到李笑笑案子的追查中。一周后,在支援小组的牵头下,在全国各兄弟单位的大力协助下,有多宗涉及低龄无名女尸以及与青泉市相关的拐卖儿童案件陆续呈报上来。汇总之后,DNA比对工作随即井然有序地展开,同时,青泉警方派员赴各地核实拐卖案情。
其中,尤以两起案件最值得关注。第一起,犯罪人张德虎,自1992年至1999年期间,流窜国内多省市,涉拐卖儿童案件总计9起,据其供认:曾于1994年8月、1995年2月,分别在青泉市长山区和黄泥区实施作案两起,两名男童遭其诱拐并贩卖。张德虎,男,出生于1970年2月,籍贯云边省谭山市,于1999年在云边地区集中开展的严厉打击拐卖案件行动中落网,经法庭审理,依法判处无期徒刑,后因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减刑至有期徒刑20年。
第二起,犯罪人刘爽,自1995年至1998年期间,涉及国内多省市拐卖儿童案件总计6起,依法被判处无期徒刑,后同样因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减刑至有期徒刑20年。刘爽,女,出生于1971年6月,籍贯河阳省林建市,曾于青泉市务工多年,首次作案地点为青泉市临近城市泰城市。
这两起案件,被害人与犯罪人分别与青泉市存在交集,且作案时间与李笑笑失踪年份较近,不排除到案后有隐秘作案情节之嫌。因此,青泉市局决定派张振东等骨干力量联合支援小组,亲自前往该两起案件犯罪人关押地进行核实。
云边省第一监狱,审讯室。
这并不是一次轻松的审讯,假设犯罪人以前有隐秘作案情节未被发现,心理上会因此产生一定的优势。再者说,其之所以在供认作案方面有所保留,肯定是因为案件性质会招致更严厉的法律处罚,加之服刑即将期满,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很难让其轻易就范。所以张振东希望韩印能亲自上阵,来主持这次审讯。
“你好,我们是国家刑事侦查总局的,想找你核实个案件。”一上来韩印便有意打压张德虎所谓的心理优势,把名头往最大了说。
果然,张德虎不自觉地挪动了下身子,显示出一丝紧张情绪,故作谄媚的姿态,回应道:“您好,您想问啥随便问,我一定配合。”
“1993年8月你在哪儿?在做什么?”韩印问。
“我,我在程阳(云边省的一座城市),那会儿帮人家做瓦工小工。”张德虎脑袋稍微向左仰了下,视线也随之瞥向左上方。
其实,这是个跟案子无关的日期,韩印想借此确立真实反应的基线,也就是说,张德虎刚刚的一些微表情动作,是他真实的回忆状态。随即,韩印继续问道:“1995年5月,你在青泉市吗?”
“1995年5月……不在啊,我已经供认过,那年的2月份和前一年的8月份在那儿拐过两个孩子。”张德虎刻意重复着日期,愣了一瞬间,飞快眨了眨眼睛,才继续说道。
这显然不是在回忆,而是在思索,而且眨眼睛也属于视觉阻断表现之一,张德虎在回避什么呢?韩印进一步施加压力,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站在一旁配合审讯的狱警,示意把照片交给坐在审讯椅上的张德虎,说:“见过这个女孩吗?”
张德虎看了眼手上的照片,微蹙了下眉头,然后将照片还给狱警,缩了下身子说:“没见过。”
看到张德虎已经出现恐惧反应了,韩印开始觉得这小子问题很大,继续顺着审讯思路说:“这孩子有自闭症,脾气很大。”
“噢,我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张德虎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不自觉的认同反应,还说你没见过孩子?韩印心里更有谱了,把照片放回文件夹中,又刻意做了个整理动作,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想再强调一次,我们这些人都来自国家总局,你知道,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们是不会轻易跟你谈话的,也就是说,你还有机会老老实实坦白你犯的事,我们会向法庭申明你当时的处境以及主动交代问题的情节,对你的量刑会有一定帮助。”
韩印故意提到张德虎当时的处境,实际上是给他一种迫不得已才作案的心理暗示,因此张德虎可能会认为在量刑上会有所宽待,于是他抬手摩擦了几下前额,显示出举棋不定的情绪。韩印看在眼里,明白是该给他最后一击了。韩印站起身,绕过长条桌,走到张德虎身前,双手按着审讯椅两边的栏杆,眼睛狠狠地盯着张德虎说:“你拐走了小女孩,起初只是觉得她不爱说话,甚至你还窃喜她不会给你惹麻烦,可是你没想到,她会突然发脾气,而且是一刻不停地尖声怪叫,因为她患有自闭症,她不会通过语言表达她的情绪。你用手捂住她的嘴,企图遏制她的声音,但是她更加疯狂,于是你越来越用力,直至她没了呼吸……”
“对,她突然就疯了,我控制不住她,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张德虎用手遮住自己的脸,躲避着韩印的逼视,带着哭腔说道。
“你怎么处置尸体的?”韩印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愤怒,追问道。
“我把她捂死了,然后埋在我家院子里的老柿子树下,跟人说孩子被卖了。”张德虎深深低着头说。
“把头抬起来!”韩印猛然厉声喝道,然后几乎把自己的脸贴到张德虎脸上,恨恨地说,“我见过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但最后发现,还是最痛恨你这种人,去死吧!”
云边省谭山市广德村张德虎家农宅。
张振东带头,多名警员挥铲刨土,围绕一棵老柿子树展开挖掘。逐渐地,柿子树前一个深坑出现了,大家开始小心翼翼,似乎觉得随时都可能挖到尸骨……果然,顾菲菲突然叫了一声“停”,随即走到坑的一侧,用手扒去一层浮土,从黑泥中刨出一个银色的东西,举到空中……
尾 声
飞机落在青泉市时已经是傍晚了,再有几小时就进入崭新的一年,城市里四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热闹景象,如果说想要一个美好的愿景,那就是希望罪恶能够永远停在旧的时光里!
一辆深蓝色商务车缓缓停到同心养老院门前,车门打开,张振东先走下车来,随后是支援小组的四个人。
进到院子里,一个身材高挑、长相靓丽的女孩迎上来,露出一抹浅笑,自我介绍叫翟婷婷,这个名字大家当然都很熟悉,见到真人便更加有好感。
张振东语气亲切地说:“听说你快毕业了,怎么样,愿意来我们刑警队吗?”
“我犯了这么大错误,您还愿意接收我?”翟婷婷抬手撩了下发梢,饱含歉意地说,“我决定不做警察了!”
“为什么?”张振东感到很惊讶。
“我觉得作为一个警察,必须界限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中间地带,因为法律就是这样,警察是执法者,更要遵守法律。”翟婷婷一脸正色道,“我觉得我这次为李叔做的事,结果是好的,但过程并不值得称赞,我怕我这种个性做不了一个好警察。”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警察是好警察?”张振东用欣赏的目光望向翟婷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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