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阴师 (有宇的季节)

　　师傅的医药费，算是有着落了。
　　随即，徐凌关闭店门，打车前往客运站，买了最近的一张票，前往师傅所在的医院。
　　两个小时后，徐凌出现在重症病房门口，看到的是骨瘦嶙峋的师傅，以及双眼通红的师娘。
　　师娘面色一喜，满怀期翼的看着徐凌。
　　徐凌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口袋。
　　师娘会意的点点头，起身走到徐凌身旁，说道：“徐凌，你怎么来了？”
　　徐凌配合着说道：“师娘，要不是我听旁人说师傅住院了，还一直蒙在鼓里呢，你和师傅也太拿我当外人了。”
　　说着，徐凌拿出银行卡，说道：“我这些年在城里挣了不少钱，今天也没多带，卡里有三十万，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徐凌，你太客气了，师娘替你师傅谢谢你了。”
　　师娘接过银行卡，迈步准备出去缴费。
　　“把卡给他！”
　　病床上的师傅忽然大吼。
　　“老头子，你发什么疯。”
　　师娘回身瞪了师傅一眼，埋怨道：“这是徐凌的一番心意，你这么说，也不怕寒了孩子的孝心。”
　　“妇人之见！我这是在救他！咳咳咳……”
　　话音刚落，师傅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师娘，快去叫医生！”
　　徐凌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帮师傅揉背。
　　不大一会，医生赶到了病房，开始一通检查。
　　检查结束后，医生将徐凌和师娘叫到了门外，语气沉重的说道：“两位，患者的情况非常不乐观，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不！”
　　徐凌用力抓着医生的衣领，低吼道：“不管什么代价，你都要治好我师傅！需要多少钱告诉我，我会马上凑到。”
　　“徐良，你快把医生送开。”
　　师娘连拉带拽，总算把徐凌和医生分开。
　　医生整理着衣领，语气同情的说道：“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请你理解，我只是医生，不是神仙，患者是肺癌晚期，以现在的医疗手段……”
　　医生没有把话说完，转身走向了楼梯。
　　“咳咳咳……徐凌，你小子给我进来！”
　　听到师傅的声音，徐凌强忍着悲痛，扶着师娘走回病房。
　　“师傅，我来晚了。”
　　徐凌“噗通”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磕头认错。
　　“孩子，你糊涂啊！”
　　师傅强忍着疼痛坐直身子，声音虚弱的说道：“你卡里的钱，是不是来路不正？”
　　徐凌没想到师傅会这么问，连忙摇头道：“师傅，钱是我凭本事挣来的，绝对是干净的。”
　　“你是不是在活人身上动针了。”
　　此话一出，徐凌如遭雷击，惊愕的看着师傅。
　　受到震惊的不仅是徐凌，还有一旁偷偷抹着眼泪的师娘。
　　“师傅，我……”
　　徐凌有心想要否认，又不忍欺骗不久于世的师傅。
　　“咳咳咳……”
　　师傅咳嗽了几声，叹气道：“从你一进来，我就在你身上闻到了死气，你老老实实跟我说，做没做这种事？”
　　“徐凌，你真的……真的给活人纹身了吗？”
　　师娘目光中带着震惊和担忧。
　　在两人紧张的目光下，徐凌默然的点了点头。
　　“你！你好大的胆子！”
　　师傅气的用力砸床，眼中不禁老泪纵横。
　　“师傅，我……我其实不想的。”
　　无奈之下，徐凌老老实实检出事情的经过。
　　“老头子，这可如何是好的。”
　　师娘和师傅一样，都懂得冥纹是个什么东西，同样也知道，纹身师将冥纹用在活人身上，会招来什么样的大祸。
　　师傅抬手示意师娘安静，一字一顿的说道：“徐凌，你可知道，什么是冥纹？”
　　“冥纹又叫做尸纹，是给那些冤死的尸体超度用的一种法纹，作用既是用来镇压枉死之鬼，还能起到保佑家宅的作用。”
　　虽然徐凌不明白师傅这么问的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一遍。
　　“你说的对，但也不对。”
　　师傅锤了两下胸口，严肃的说道：“冥纹最主要的功效，乃是连接阴阳两界，你擅自使用冥纹给活人转运，等于是向地下的恶鬼发了承诺，恶鬼帮人实现愿望，而你，将要用双倍的代价偿还！”


第7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师傅，你的意思是说，我欠了阴魂的孽债？”
　　徐凌听的似懂非懂，自己只是用冥纹给林思晴纹身而已，并没有直接和恶鬼打交道，怎么会欠它们孽债？
　　退一万步讲，即便真的欠了恶鬼债，也该林思晴承担，跟自己有毛线关系？
　　况且，师傅干了一辈子入殓师，写下的冥纹不要太多，他老人家怎么什么事也没有？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师傅气的破口大骂，师娘赶忙上前安慰了几句。
　　“老头子，有什么话慢慢说，干嘛非要大呼小叫。”
　　师娘心疼的白了师傅一样。
　　“咳咳……”
　　师傅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喘着气说道：“这小子马上就要没命了，我哪还有心情慢慢和他讲。”
　　说完，师傅拍了拍胸口，虚弱的说道：“老婆子，你跟他说吧。”
　　师娘点点头，语气和煦说道：“徐凌，正所谓人情好还，鬼债难了，恶鬼不会管它帮谁实现了愿意，只会找做法的中间人讨要代价，而你，就是这个中间人。”
　　相比起师傅，师娘说话不仅和蔼，并且还说的很详细。
　　按照师娘的描述，冥纹其实和民间常见的笔仙，碟仙一样，都是用来沟通阴魂的一种手段。
　　只不过笔仙，碟仙，找来的大部分是孤魂野鬼，冥纹召唤而来的，却是地府当中的恶鬼。
　　恶鬼带有滔天的罪孽，不入轮回，不容于六道，惹上它们，就等于惹上了阎王。
　　之所以师傅没被恶鬼缠上，原因在于他老人家每次画冥纹之前，都会念一遍法诀，召唤出恶鬼和它们谈判。
　　没错，就是谈判。
　　如果恶鬼索要的报酬，在承受范围之内，师傅才会画下冥纹，一旦恶鬼狮子大张口，师傅宁可断了这桩生意，也不会惹祸上身。
　　“明白了……”
　　徐凌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小时候，徐凌和师傅出去给人家做白事，有好多次，师傅借口身体不舒服，带着他半途离开。
　　想必是和恶鬼没有谈妥，故意找了个借口脱身。
　　看着满脸懊悔的徐凌，师娘不忍的说道：“孩子，你实在是太莽撞了，用冥纹之前，怎么也不说给我们打个电话？”
　　“师娘，都怪我鬼迷心窍，只想着弄点钱糊口，没想过那么多。”
　　徐凌再次跪在地上，冲着师娘和师傅道歉。
　　“哎……”
　　师傅叹了口气，说道：“你最开始在那个女孩身上使用冥纹，恶鬼或许会缠上你，但绝不会索你的性命，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他人生出恶念……”
　　师傅调情好情绪，苦涩的说道：“你用冥纹对他人下了诅咒，此举等于用自己的命来当报酬，驱使恶鬼要了那个人的命。”
　　话音刚落，师娘插话道：“如果只是这样，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可你最后一次使用冥纹，将事情搞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啊！”
　　徐凌猛的抬头，还有什么事情比死还难以挽回？
　　见状，师娘走过去扶起徐凌，一字一顿的说道：“孩子，那个女孩背后的皮，乃是恶鬼的阴灵所化，你……你等于是把恶鬼召唤到了人间。”
　　此话一出，徐凌感觉大脑一片空白，错愕的看着双手。
　　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徐凌算是彻底的明白了。
　　徐凌第一次在林思晴背后画冥纹，相当于和恶鬼签下了契约，第二次利用冥纹诅咒周坤，等于卖了自己的命。
　　第三次为了三十万，徐凌再次使用冥纹，竟然把恶鬼召到了人间。
　　“孩子，这是你的劫，同时也是你的命，劫数是躲不过去的，但你也并不是全无生机。”
　　听到师娘的这句话，徐凌脸上焕发了生的希望，抓着师娘的胳膊说道：“师娘，我还有什么生机？”
　　“你小子出生在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属于四阳之体，只要你能守住本心，恶鬼想要弄死你，也不见得是件容易事。”
　　师傅冲着师娘使了个眼色，说道：“你回家一趟，把那件东西给他拿来。”
　　“老头子，这……这能行吗？”师娘犹豫道。
　　“行不行，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师傅摆摆手，催促师娘赶快去拿。
　　师娘点点头，快步离开了病房。
　　“师傅，让您操心了。”
　　虽然徐凌不知道师傅让师娘去拿什么，但肯定是保自己命的东西。
　　“臭小子，你是我从小养大的，让我担心的还少吗？”
　　师傅骂了徐凌两句，抬手拍拍一旁的床榻，说道：“过来，让老子再看看你的模样，以后想看也看不到了。”
　　‘师傅……’
　　徐凌瞬间流下眼泪，痛苦的嚎啕大哭。
　　“死老病死是常见事，有什么好哭的。”